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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前基礎-道次引導-《菩提道次第廣論》淺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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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乘璦 于 2012-3-30 19:20 编辑
《菩提道次第廣論》淺釋(11)
日常法師 釋 道前基礎-道次引導
※﹝第二、如何取心要之理分二:一、於道總建立發決定解,二、正於彼道取心要之理。﹞
得到了暇滿,應該怎麼做才不浪費,才是我們要修行的精要?我們要修的這條路,也就是苦集滅道當中的道,或者是說四弘誓願中的「法門無量誓願學」,學了這個,可以證得無上的佛陀果位。要修行的時候,第一步最重要的是對於道總(就是道的整體)為什麼這樣安立,要認識而且要產生決定的見解;然後在整體當中一定有總別的關係,如何照著次第而產生圓滿的結果。譬如我們要造一棟房子,對於整體的外觀,以及建造過程當中每一個步驟,要有徹底的了解,然後按照一個個次第去做。
現在講修行的人,一般來說都非常欠缺這個,因此所修的很少有殊勝的效果。在前面曾經講過,修的時候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隨自意樂,任遇所緣(碰到什麼)就去修,這樣不但修不成功,反而使自己一生的善行都變成過失,而且這個惡習會帶到下一生。所以一開始最重要的,要對整個道體的內涵,了解它的質、量、次第,一旦決定好了以後,就無增無減地照著去做,這個我們必須要非常正確地了解。
以我自己來說,多少有一點善根,你們看起來我是老師,事實上我感覺遠不如你們;如果我有你們這樣的因緣,相信我今天應該不至於這麼差,什麼都沒有。我也簡單說一下,我小的時候,因為有一點善根,聽見父親講,到寺院裡去也看見,腦筋當中就一直想將來要做和尚。後來也居然做了和尚,一開始先是去念佛。當初念佛的工夫偶爾談起來,人家都覺得好了不起,好像已經得到了一心不亂,後來才曉得並不是。然後去學禪,多多少少也碰到一點。我曾經遇見過一位很有名的禪師,他在大陸做過方丈,我跟他一談,他就說:「啊!法師你開悟了。」我自己知道不是開悟,只是因為我跟過善知識,多多少少自己也有一點點體驗,但是毛病就是在不曉得整個的次第到底應該怎麼走,所以諸位千萬不要輕視這個道總建立。
我們從前面複習一下:甲四就是有了前面的準備之後,如何正確地引導學者的內涵。這分兩個:第一個是親近知識,其中老師需要什麼條件、學生需要什麼條件。第二個,親近了知識以後,真正我們應該修的精要又分兩部分:第一個要修行必須要一個憑藉,也就是暇滿人身。這一點非常重要,不要說非常切實深入地去思惟,平常如果肯好好去思惟一下暇滿的本質,或者暇滿的大義(就是說暇滿真正的殊勝利益),以及它非常難得,如果對於這三點真正了解的話,就會不願意浪費這個人身。大部分的人對這個道理根本不懂,現在我們雖然懂得了一點,非常可惜的是,因為無始以來的習氣很強,仍舊是忙世間事,表面上看好像是為佛法,實際上並沒有真實的內涵。所以對這個暇滿的人身必須要有正確的認識,不僅僅是理路上的,還要實際上如理去思惟。前面說過要到變心的程度才算,透過了思惟以後,心裡面真的會開始轉變。平常我們面對世間的這些事情通常都是非常歡喜,而且樂此不疲,一天到晚忙這個;經過了如理思惟以後,一看見這些事情,心裡就會覺得不願意再忙這個了,那才是最起碼要生起的一個量,這樣才會推動我們真正努力地如法修行。
第二個是如何取心要之理。真正想修行了,那麼應該修些什麼內涵呢?這分兩部分:第一於道總建立發決定解,第二正於彼道取心要之理。修行才是真的有價值、有意義的事,在修道之前,必須先要對這個道的整體內涵有一個完整的認識。假定我們碰到了就去修,通常是根本修不起來,或者即使修起來也沒有真實的意義,而且會導致一個非常嚴重的結果--一生善行終成過失。宿生種了善根,使我們也多少願意好好地去修行,但因為對這個道的整體次第不認識,不能遵照著正確的路線去走,碰到什麼就忙什麼,結果對自己要想修的那個善行反而是一個障礙。
前面只是簡單說明,我在這裡再詳細地講一下。舉一個簡單的比喻來說,如果我們要造一棟房子,首先要想:我需要多大的房子,為了什麼用途要造大房子,然後要造這樣大的房子需要多大的地,要築幾層樓,要多少錢等等。要有一個完整的計劃,這種計劃在修行當中稱為集資糧。然後要去找一位建築師,先把設計圖畫好了以後,照著這個圖一步一步做。一開始會先清理地面,然後再開挖地基,把需要的建材搬進來。做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它一定的次第,如果沒有把準這個特點是做不成的。
就像造房子,如果對這個次第了解了以後,不是急著馬上就去找工人,否則工人來了,問你房子造在哪裡你也不知道;或者就算地點知道了,沒有材料也不能造。我舉這個例子來說明,你們可以根據自己所了解的去體會。又譬如說為了造房子要買磚頭、鋼筋、水泥等等,你急著馬上就買來了,本來根據建築師所畫的圖,要先把地面清理乾淨,然後向下挖地基,由於我們不了解這個次第,把那些磚頭等等就堆在上頭,等到真正要動工的時候,還得把這些東西搬開。搬磚頭還只是浪費一點時間,假定是水泥、鋼筋,放了兩天之後,水泥硬掉了,或者是鋼筋鏽掉了,怎麼辦?我們仔細去想,有沒有這種可能?這個比喻是很明顯的,但願各位同學自己去想,這一點非常重要。
現在回過頭來講修行,大家多少已經體會到,佛法是世間最好的東西。世間人真正要的無非是離苦得樂,而真正能夠提供我們離苦得樂的只有佛法。但是很可惜的是,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離苦得樂正確的方法,說起來夠可憐的。我們現在很幸運學了佛,曉得什麼才是真正的苦樂,乃至於如何真正離苦得樂的方法,了解了以後,才能夠步步地深入去修行。要修行還必須有對整體次第的認識,根據這個內涵,依相關各部分配合著做才能做得到。否則雖然種了一點善根,知道佛法,也知道要修行,可是並不了解修行的關鍵、次第、訣竅,忙了半天,結果像前面說的「一生善行終成過失」。
這只是個理論,現在更進一步來說,對於已經出了家,乃至於受了戒的同學,不妨自己想一想道總建立這個完整的內涵,次第步驟應該怎麼走。有一些人會去思惟:是因為要究竟離苦得樂,而要究竟離苦得樂唯有成佛,要成佛必須要學哪些,然後一步一步推下來,所以在這個時候必須要出家;那麼出家之前要做些什麼準備,出了家以後應該如何去一步一步實踐,這是根據道的總體建立起來的概念。還有一種人他雖然也有善根,曉得要出家修行,可是並沒有完整的認識,只是心目當中很虔誠,看見大家出家,自己也跟著出家,等到出了家以後,就覺得好像沒有事好做了。沒出家之前心裡非常好樂,出了家以後,漸漸地這個一心期盼的心情沒有了,剛出家的新鮮感也沒有了,心裡又緣不到什麼東西,空空洞洞的這種味道就呈現了。
實際上不僅是出家,就算是修行也是一樣。我舉一個實際的例子讓各位體會,也是我自己走過的失敗經驗。目前一般在佛法裡談修行,常見的就是念佛、參禪,或者是持戒、學教,不管是走哪一個法門,根據《廣論》告訴我們的,是首先應該對所修的整體有完整的認識。譬如說念佛,為什麼要念佛?現在一般的人往往因為覺得這個世間太苦了,所以要到極樂世界去,他的目標如此;參禪的人則是希望要開悟,他的目標是這個,這跟這裡所說的「於道總建立發決定解」是不相應的。
道的總體建立是,我要求的是無上菩提,為了求無上菩提必須要具足條件,可是現在是末法了,要照著這個次第走,的確有很大的困難,世尊有一個殊勝方便,教我們念佛到極樂世界,為了這樣所以我念佛。雖然也是念佛,但是目標宗旨與一般人有差別,是為了求無上菩提,需要親近一位真正的大善知識、學完整的法門;而眼前這個世界上,善知識也沒有,法門也找不到,世尊為末法眾生開出念佛法門,所以我念佛,希望到極樂世界跟著佛學。這中間的差別,另外一種則是我的目標就是到極樂世界,一旦目標達到了,修行的動機就消失了,然後就在那兒享受。所以儘管說淨土法門是大乘法,可是我們自己內心對於真實的內涵不一定相應,本論的後面有非常嚴密的說明。
人家如何我不知道,我當初的經驗,也是聽人家說現在末法啦,只有念佛啦,要念佛必須要念到一心不亂。對整個要修的次第、內涵並不了解,卻還要去修,這是個很奇怪的現象。照我們看起來,好像說不通;雖然理論上說不通,可是自己卻有這種習性,也願意走這個路。就如同現在這個時代的主流,大家都是唸書,然後出國留學,如果要跟著這個潮流去唸書留學,你們在座的每一位都具足這個條件,結果你卻跑到寺院裏來,為什麼?我們可以體會到這是宿生的善根,確實是有善根,但是往往沒有把準這一點。
當初我的情況也是如此,現在很多人念佛,念了半天了無消息,而我實際上還多少體會到一些。我現在印象還很深刻,十幾歲的時候,因為受了先父的影響,心裡覺得做和尚最好,到底怎麼做也不知道。後來轉了一個大圈子,空忙了半天,又碰到了佛法,那時就想要趕快去念佛。我第一次到寺院裏去打佛七,聽到法師開示說人身是怎麼難得啊!我坐在那裡癡想,覺得真的是這樣!再加上以前有過一些體驗,所以那一天就很認真念佛,到睡覺的時候,心裡面還是盤旋著佛號。結果第二天早晨醒過來的時候,腦筋當中第一個現起的就是這個佛號。以後我才知道,那是一個很好的境相,我當時也不知道,反正住在山上就這樣念下去,結果不曉得第幾天,念佛的狀況達到所謂的「成片」,念念相續,自己也不知不覺悲從中來,法師說這是善根開發相,我也不懂。但自從這次打完了七回去以後,對世間的事情,也不知道為什麼一點興趣都沒有了,而且決心出家,後來也真的就出家了。
出家以後,因為以前念佛的這個經驗還在,所以我上了山就要去修。那時的緣比較好,我出家的地方在苗栗的獅頭山元光寺,離開現在三十多年了。當時元光寺的山田很多,大家都要去種田,因為當初像我這樣的情況出家的人非常少,不像現在學佛的知識青年很多,那個時候通常都是老公公、老婆婆,或者是不認得字的才來學佛,所以有一個知識青年來出家,大家就好像很尊重,自己也不知天高地厚,所以也不去做事情,就住在後山。我師父也不要求我做工,讓我自己去念佛用功,我也沒有辜負他老人家,很用功地念。
慢慢地功夫愈來愈成片。我曾經講過,有人認為祖師說晝夜念佛十萬聲是不可能的,我剛剛開始用功,念到後來整個的念力就起來了。晚上躺在床上睡不著,也沒有胡思亂想,腦筋裡非常清楚明白,而且非常強有力的一直在念佛號。剛開始心裡很高興,覺得就這麼念下去也很好,後來一想不對,如果繼續下去的話,那我一晚上睡不著怎麼辦?我是跟我師父一起睡,早晨他老人家起來得很早,兩點多鐘就起來了,我總不能說他起來了,我還不起來啊!所以我就想要不去念它,這個想法是雜念,雖然起來了一下,可是還是佛號力量強,一句句接下去,後來乾脆不去管它了,結果我就這樣睡了一夜,也念佛念了一夜。
這是怎麼回事呢?說我睡著了,可是腦筋當中佛號始終是非常明確,別的什麼念頭都沒有,所以不能說睡著了;說沒有睡著吧,外面所有東西卻都感覺不到了。我睡的那個房間裡有個鐘,是以前那種老式的自鳴鐘,每半小時要敲一次,半小時敲的是一下,整點的話,幾點鐘就敲幾下。我印象很深刻,那天晚上十點鐘聽見,十點半聽見,以後就聽不見了,那個時候除了佛號之外別的沒有。大概快兩點的時候就醒過來了,醒過來後佛號還是在那兒念。我是聽見一個聲音起來的,之前所有的聲音都聽不見,鐘聲也聽不見。我曉得我師父起來了,可是我腦筋當中還是這樣念,我就想:「我是念佛睡不著(其實我根本不曉得自己睡著、睡不著),我師父怎麼也睡不著啊?」平常雜念來了以後自己會消失掉,還是繼續念佛,當時我就再聽了一下,發現師父不是睡不著在床上翻身,他是起來了,往洗手間洗臉。我覺得奇怪,師父怎麼今天晚上也跟我一樣不睡覺啊?很快地就聽見鐘聲敲兩下,才知道已經兩點了。我趕快起來,但是腦筋當中佛號還是繼續下去,始終沒有停,這是我第一次產生最好的現象。
那天早上很高興,早課也不做了,起來洗洗臉,就一個勁的念佛,也不要刻意去提,稍微提一下,佛號就一直來,我曾經對很多老同學講過這個故事。那次到什麼時候才打散的呢?吃過飯之後。後來我才曉得,世間真正最強力的兩樣東西:男女、飲食。出了家當然前者沒有了,飲食還有。吃飯的時候正念還在,等到一餐飯吃下來,佛號消失了。這是我第一次經驗,以後陸陸續續用功,這種境界會再生起。
等到學了《廣論》以後,知道可以提正念去緣法,有的時候我也很認真去試。緣法比念佛來得難,可是如果你鍥而不捨去緣的話,即使睡著了,腦筋當中很清楚還是在緣那個法,那個時候產生的效應比白天要遠來得好。也許你們聽見了覺得:「哇!師父的功夫這麼好!」如果以世間的情況來說,自己哄抬自己,我有這個本錢了,我覺得我功夫好;可是以正規的佛法來衡量,我就犯了增上慢這個錯誤。我只是說一個念佛,後來我也學其他的很多法門,乃至於學禪都有很特別的體驗,也得到師長的讚許,可是並沒有真正地跟在好的善知識旁邊,對於該走的這條道的理路認識並不完整,結果慢慢就走上岔路岔掉了。
當時我並不了解這個次第的必然性,應該了解目標是要成佛,而現在末法沒有路,我必須到極樂世界;為了到極樂世界,必須要一心不亂。當時一心不亂的境界是出現了,可是因為我對這條路整個的走法並不了解,所以就停下來了。而且我後來才了解實際上這個情況還不是一心不亂。學禪也同樣的有這種類似的經驗,因為不了解這個道的次第,所以達到了某種情況的時候,自己岔開了,接不上去。
所以之前以造房子的比喻告訴諸位,如果急急忙忙地要去修行,馬上就要拿一個法去修,至少在我這裡我不會給你,我也沒東西給你,如果有,那就是《菩提道次第廣論》,你必須要把握住總體的理念,以及必須的次第。如果你有了這樣的認識,照著一步步走上去,這個時候如果是念佛,等到你念起來,對你會是一個很大的鼓勵,你會更確信曉得自己能夠把握得住,不到往生絕不罷手。現在我們所學的也是同樣的道理,相應的量現起來了以後,你一定會步步深入,不到成佛絕不罷手。
所以簡單來說,了解了這個真正的關鍵所在,照著前面說的次第,從依止師長、淨罪集資一步一步走上去。第一步走上去了,緊跟著會靠著第一步的力量,很強有力地推動你走上第二步;跨上了第二步以後,又跨上第三步。所以道的總體建立是一個完整的次第,為了要達到上面的,必須要有前面的準備,一步一步的向下反推;反過來說,從下面的走上去,有了下面的基礎,你必定會一步一步向上跨,一直跨到最究竟。
所以總的次第相當於一張藍圖,例如要造一棟大樓,照著次第應該準備哪些東西,你能夠根據著這個總的次第一步一步去做,最後就能把我們要的這棟大樓建立起來!所以「道總建立」與「正於彼道取心要」這兩者之中有這樣的關係。剛開始修行時這兩個基本的原則就要把握住。
※﹝初中分二:一、三士道中總攝一切至言之理,二、顯示由三士門如次引導之因相。今初﹞
道的整體分成下、中、上三個次第,這三士道把世尊所講的一切教法都完全含攝在裡頭了,這是第一個。第二個是顯示必須照著三士道的次第一步一步走上來的原因是什麼。現在看第一部分:
【佛初發心,中集資糧,最後現證圓滿正覺,一切皆是為利有情,故所說法一切亦唯為利有情。】
我們修學佛道的人,真正的目標是成佛,要想成佛必須經過幾個步驟:第一個先要發心,發了心以後集聚資糧,集聚了資糧以後去修行,親自證得圓滿的菩提,這是佛走過的路,所以他成佛以後所說的法也都是為了利益有情。
我們要學佛,發心利益一切有情,但是自己沒有這個能力,唯有成佛才有能力幫助一切眾生,因此要真正滿這個願必須成佛,這是佛因地發心基本的條件。我們現在雖然沒有很深入地學《廣論》,不過對佛法多多少少已經有一些基本的了解,最重要的是要認識一切的苦樂都是業力所感得的,而造業最關鍵的是動機,不同的動機所造的業,感的果也不一樣。
我平時常建議大家看《了凡四訓》,上面提到:為了利益別人做的,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這件事情不好,但是結果是好的;反過來說,為了自己的利益,表面上看起來好像做得很好,實際上結果並不好。所以《華嚴經》說:「忘失菩提心,修諸善法是名魔業。」你做很多好事情,可是內心當中忘失菩提心,這是指已經發了菩提心,但是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忘掉了。為什麼原因不一定,不過我們凡夫很容易就這樣。除了這個以外,實際上要去體會一件事情:我們無始以來都是為了這個我,這個習氣非常強大,除非你發的心很強大,念念都能推動你,否則一旦這個心忘失掉了,不知不覺還是都為我。「我」是無明的根本,現在你做這件事情是以錯誤的動機去做,會有好結果嗎?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所以我們既然要學佛,第一件事情是要發心。實際上以《廣論》而言,發菩提心在很後面,前面要先學下士、中士,這都是發菩提心的基礎。前面告訴我們,不管學到哪裡,跟我們相應的部分,就要隨分隨力照著去做。現在這部分,根據我所學到的師長們的教誡,先發一個假的菩提心,這個「假」不是欺騙的意思,而是說要常提醒自己:我為了利益一切眾生,要學佛成就無上菩提。
實際上我們內心當中會有兩種力量,一個還是「我」這個習氣,因為它是無始以來很強盛的相續,如果不發心去扭轉它,它是不會動的。因此雖然我不懂什麼是佛、怎麼去學,可是我確實曉得唯一該走的路是學佛,當「我要學佛」這個心發起來的時候,就可以把以前隨順著我的這個習氣改變。因為我要學佛所以要學《廣論》,因為我要學佛所以不忙世間的事情,這一念對我們就非常有用。所以要常常提醒自己:「我是個學佛之人,我不應該做以前那種事情!而是要朝正確的方向,照著次第步步地上進!」於是推動我們想學《菩提道次第廣論》的心力就會加強。
什麼是集資糧?做任何一件事情都不是那麼容易學會的,舉個簡單的例子,譬如學寫字,老師在黑板上告訴我們這個字怎麼寫、怎麼唸、什麼意思,認知上大概三、五分鐘就會了,但寫出來的字就像狗爬的一樣;或者看到一篇文章很美,叫我們去寫,想了個半天卻寫不出來。可是跟人家吵架、要吃、要睡,不要學都會,因為我們無始以來都有很強盛的習氣,也可以說是一直在累積做壞事的資糧,所以對做壞事我們就非常習慣、非常善巧,好事則不習慣、不善巧。養成了習慣的事情是不用學的,而我們無始以來最習慣的是在輪迴生死中做壞事,學佛這一條路都不習慣,因此勢必要很努力去練習,這整個學習過程就叫做積資糧。
世間人為了謀生活,想得到較好的工作都要唸書,從幼稚園唸到研究所要二十年的時間。現在我們要修學無上菩提,總希望師父趕快教,我們學一下就會了。如果這樣,不是佛來教我們,而應該是我們去教佛!佛要學三大阿僧祇劫,我們居然一下子就學會了,有這種事情嗎?所以實際上佛道是很長遠的路,所以必須要積很深厚的資糧。如果單就成佛的難度來講,天下沒有一個人願意學佛的,因為太難了!但是對於學佛的利益和不學佛的過患,了解得越清楚、越徹底的話,天下沒有一個人不願意學佛的,因為這是唯一的一條路。
從凡夫到成佛中間,要發心、集資糧,最後現證圓滿佛果,所有一切都是為了利益有情,所以佛說的法也統統是為利益一切有情。
【如是所成有情利義,略有二種,謂現前增上生及畢竟決定勝。】
要利益一切有情,要了解眾生需要些什麼。利益的方式很多,總攝起來略有二種:現前增上生及畢竟決定勝,這是對我們真正有利的事。大家都希望生活越來越好,就這一點來說叫做增上生;苦漸漸減少,快樂漸漸增加,所以叫做增上生。然而,即使生生增上,從地獄慢慢地向上到餓鬼道、畜生道、人道、天,可是終究還是會再掉下來,所以單單這個增上是不究竟的,還要另外一樣東西--畢竟決定勝,最究竟要達到的目標,希望能夠維持在最高的情況,而且是真正的利益,永遠不會再退墮,這個叫決定勝。
【其中依於成辦現前增上生事,盡其所說,一切皆悉攝入下士,或共下士所有法類。】
凡是只求改善現前增上生的種種方便,統統含攝在下士或共下士當中。下士跟共下士有什麼差別呢?譬如有人希望能得到博士學位,但是並不能馬上進入博士班,而是必須從小學、中學、大學一步一步唸上來,另外一個人小學畢業後就不再升學。這兩個人在小學的時候,唸的課程是一樣的,但是動機、目標卻不一樣,對想要讀博士的人,這叫作共小學。我們為了求佛道,同樣的也必須透過求現前增上生這個過程,這一部分跟世間一般人求生生增上是一樣的,這個叫共下士。
【殊勝下士者,是於現世不以為重,希求後世善趣圓滿,以集能往善趣因故。】
下士有兩種,一種是普通的,一種是殊勝的。我們曾經介紹過《了凡四訓》,袁了凡先生是個典型的下士,算命先生算他只能考取秀才,其他沒份,後來雲谷禪師告訴他命是自己立的,於是他發願要考中舉人、進士,為此而去做了許多善事以求褔報,後來也終於考取進士,這叫普通下士。殊勝下士則不是要這些,他不會忙現世之事,他所希望的是下世更好,所以會努力去造很多使自己下一世不但能得到善趣,而且更好的因,這種叫殊勝下士。一個要的是現世福報,一個要的是下一世比這一世好,這兩個不一樣喔!為什麼修行人需要求下一世好呢?因為修行必須要憑藉暇滿人身,為了要積這個因,所以去忙這些事情,這個叫殊勝下士。
【《道炬論》云:「若以諸方便,唯於生死樂,希求自利義,知彼為下士。」】
《道炬論》是《菩提道次第論》所根據的重要藍圖。宗大師的師承是阿底峽尊者,阿底峽尊者一生的著作中最精要的就是《菩提道炬論》。他把整個成佛的大綱(也就是菩提道的次第),非常簡單扼要而且絲毫無漏地把它寫成此論。論上說:假定所忙的都是「生死樂」(就是世間的快樂),那就是下士。我們都是為自己的利益而忙,利益有兩種,一種是只求生死輪迴當中的樂,一種是要跳出生死的。如果只為了在生死輪迴當中的快樂,這就是下士,這一部分是指現前增上生。
【決定勝中,略有二種,謂證解脫僅出生死及一切種智位。其中若依諸聲聞乘及獨覺乘,盡其所說一切皆悉攝入中士,或共中士所有法類。】
我們所求的義利,除了增上生之外,還有決定勝。決定勝是超脫生死輪迴的,這個才是究竟的。這又有兩種,一種是超出生死得到解脫,另外一種是一切種智位,就是成佛。聲聞、獨覺雖然不是忙生死中的利益,但是只為自己跳出生死,佛所說有關出離生死這一類的法都屬於中士或者共中士的法類。中士與共中士的差別就像下士與共下士一樣,單單為自己而跳出生死的叫中士,為求無上菩提也必須修學中士的法,這個叫共中士。
【中士夫者,謂發厭患一切諸有,為求自利,欲得度出三有解脫,以趣解脫方便之道三種學故。《道炬論》云:「背棄諸有樂,遮惡業為性,若惟求自靜,說名中士夫。」】
中士是指對一切諸有發厭離心。在輪迴當中造了有漏之業,一定會感後有。欲有、色有、無色有,我們稱為三有,或者可以再更細分,總之統稱為「一切諸有」。凡是有漏就有苦,所以佛說的四法印中,第四法印就叫「有漏皆苦」,三界之中都是苦的,哪怕生到天上也沒用。如果對三有生起很強的厭離心希求自己解脫,這就是中士。趣入的方便就是戒定慧三學。「背棄」就是厭離,三有當中也有一些虛假的樂趣,但真正了解之後就不再忙這個,他忙的是為了要跳出生死輪迴而努力遮止惡業,但是所求的只是自己的寂靜,這個叫中士。
【如覺所造《攝行炬論》云:「尊長佛說依,密咒度彼岸,能辦菩提故,此當書彼義。」謂修種智方便有二,謂密咒大乘及波羅蜜多大乘。此二攝入上士法類。上士夫者,謂由大悲自在而轉,為盡有情一切苦故,希得成佛學習六度及二次第等故。《道炬論》云:「由達自身苦,若欲正盡除,他一切苦者,是為勝士夫。」此士所修菩提方便,謂波羅蜜多及咒,下當廣說。】
此處的「覺」是西藏人對阿底峽尊者的尊稱。尊者所造的《攝行炬論》說:師長佛說,依密咒、度彼岸(也就是顯、密兩種大乘)都能夠成就無上菩提。意思就是說,我們要成就一切種智的佛果位,走上去的道路有兩條,一條是密咒大乘--密教,一條是波羅蜜多大乘--顯教,這兩種都含攝在上士裏邊。
上士有個特點--由大悲自在而轉,他內心當中最重要的就是大悲心,而且這個大悲心永遠任運而起。我們現在是隨著煩惱、我執而轉,上士夫則是經過了修行以後,內心當中只有大悲心。悲的特點是要拔除一切眾生的苦,一般我們對自己的朋友、親人等,會想幫助他們把痛苦拿掉,這些都可以說為悲心,但不能說是大悲。大悲是絕對的,也就是說對象沒有任何限制,所有一切有情的痛苦都要為他們拔除。他是我的親人固然要救,跟我沒有關係的,乃至是傷害我的冤家,我都要救他;不管是哪一道的有情我都要救他,而且要救他到成佛。所以不管質或量都是無與倫比、最究竟的,這個才是真正的大悲。雖然有悲心想救人家的苦,可是普通人是做不到的,只有佛才有這個能力,因此會希求成佛,為了成佛必須學習六度、四攝及二次第;六度是波羅蜜多顯教大乘必須學的,密教除了這六度以外,還要修學生起次第、圓滿次第。
【三士之名,〈攝決擇〉曰:「復有三士,謂有成就正受非律儀非非律儀所攝淨戒律儀,亦有成就正受聲聞相應淨戒律儀,亦有成就正受菩薩淨戒律儀。其中初者為下,第二為中,第三為勝。」與此義同,復說多種上中下士建立道理。如《道炬》所說,世親阿闍黎於《俱舍釋》中,亦說三士之相。】
關於三士的名稱,《瑜伽師地論.攝決擇分》有另外一種分類方法,就是把世尊所說的教法依照律儀的次第分成三種。第一種是「成就正受非律儀非非律儀所攝淨戒律儀」,律儀就是戒。這個戒很有意思叫「非律儀非非律儀」,簡單地說就是在家戒。佛制的戒不是徒具形式而已,佛法真正的中心是透過戒、定、慧三學的修持,淨除我們的煩惱。徹底拔除煩惱根本的是慧,慧需要定相應,定的前行必須要有戒。對境的時候,由於對佛法正確的了解,就可以觀察得到身心上起了煩惱,靠著戒的力量把它淨除。所以戒真正的用意完全是為了斷除苦的根本--不善之業,而業是因煩惱而造的,所以淨化煩惱才是戒的真正中心。而在家居士的中心不在這裡,所以在家戒不能算是律儀,但又不能說它不是,因此就稱它為「非律儀非非律儀」。在家戒所含攝的淨戒律儀就相當於前面所說的下士部分,這是就下士所追求的內涵來講,為了要達到這個標準所應有的行持。
第二種是「成就正受聲聞相應淨戒律儀」,聲聞為了要跳脫生死輪迴,所行持的就是戒、定、慧當中的戒學,這是聲聞相應的戒。從這個上面再提升的話,就是「成就正受菩薩律儀」,菩薩不僅要解決自己的問題,還要幫助一切人解決問題。這裡所說的三士,跟前面《道炬論》說的內涵是一樣的。除了這個以外,還有其他不同的分類,但是內容大致都依照這個。像《俱舍論》是世親菩薩總攝小乘各派而作的,在小乘論典當中稱為「聰明論」,也同樣說到三士。這裡引用菩薩、祖師的多種論典,無非為說明一件事--世尊所講的一切教法,都可以總攝在三士道當中。
【下士夫中,雖有二類,謂樂現法及樂後世。此是第二,復須趣入增上生無謬方便。】
下士有二種:一種是忙著現世樂,一種是為了後世更增上,現在這裡講的是後者。前面曾經談過下士與共下士的區別,也舉了袁了凡居士的例子來說明。本來他只能當小官,後來他依佛法去行善以求更大的官,果然得到了;本來命中註定沒有兒子,後來也得到了兒子,但這個是下士。我們現在需要的是共下士,行為上跟下士是一樣的,可是目標不一樣,不是為了現在這一生。這一點我們要非常注意,講起來非常容易,要做到它需要下一番苦功夫,還要有正確的方法;如果得到了正確的方法,不好好努力也是沒有用的。
有很多同學常常會覺得:「道理懂了,也有心想做,可是對境時就是不聽話。」這是習氣使然,真正的問題還是在自己的決心不夠,如果決心夠的話,這個情況應該可以改善。通常我們常常會寬宥自己:「這是佛菩薩的境界啊!我現在還是個凡夫,怎麼可能做到呢!」我當年就犯這個毛病,我出家不久的時候,依止阿闍黎常常糾正我,乃至於喝斥我,我不敢回嘴,可是心裏想:「法師啊!你講的道理沒錯,可是那麼高的標準,我是凡夫啊!」當時自己覺得很有道理,但是過了若干年以後,自己想一想,真正的關鍵就在這上頭。仗還沒打,你已經先喊:「不行啊!這個仗我是打不贏的!」已經準備要逃走了,這個仗怎麼打呢?
當然並不是決心要做就一定能做到,但是如果你決心去做,就算失敗了,你也絕不服輸。那時會靜下心來仔細檢點失敗的原因,也會去請教師長、善友,或者會從經論上去找答案,或到佛菩薩面前懺悔、祈求。如果我們真的有這樣的意志力,沒有做不到的。所以千萬不要自己找退路,但也不要把自己逼得很緊哦!要給自己一股推動的力量,保持恒常不斷地向上。這是三士道總攝一切聖教的內涵。
※﹝第二、顯示由三士門如次引導之因相分二:一、顯示何為由三士道引導之義,二、如是次第引導之因相。今初﹞
接著說明以三士道這樣的次第來引導的理由。這分兩部分:第一部分,佛所說的整個聖教分成上中下三士,那麼到底什麼是以三士道引導?第二部分,為什麼要這樣引導?
【如是雖說三士,然於上士道次第中,亦能攝納餘二士道無所缺少,故彼二種是大乘道或分或支。馬鳴阿闍黎所造,《修世俗菩提心論》云:「無害與諦實,與取及梵行,捨一切所執,此是善趣行。遍觀生死苦,斷故修諦道,斷除二種罪,此是寂靜行。亦應取此等,是出離道支。由達諸法空,生悲眾生流,無邊巧便行,是勝出離行。」】
雖然說是三士,但真正要引導的目標是上士,上士道也能夠把中、下士道的內涵都含攝在其中,因此中士道和下士道都是上士道(大乘道)的一部分。《修世俗菩提心論》是馬鳴菩薩造的。菩提心有兩種:世俗菩提心和勝義菩提心。論上說:無害(就是不殺)、諦實(就是不妄)、與取(就是不盜)、梵行(就是不淫)、捨一切所執(就是布施),這五種是「善趣行」,也就是能夠脫離三惡道、得到人天善趣的根本,實際上就是前面所說的下士。雖然從惡道中出來得到人天身,但是還在生死輪迴當中,所以須「遍觀生死苦」,因為生死的總苦尚未解決;進一步更希望斷除生死輪迴,而這必須修行真實的道,也就是苦、集、滅、道四諦當中的道諦,所以說「斷故修諦道」。我們在生死輪迴當中,一切都是業感緣起,造了業一定會感果,造業是因為有煩惱,修了道諦可以斷除業和煩惱這兩種罪,這就是「寂靜行」,共二乘的部分。前面所講這兩個內涵雖然是下士、中士,我們現在修菩提心也同樣要修這個,因為它是出離道的支分。
我們要斷除煩惱,而煩惱的根本是無明,對事實的真相看不清楚,明明無我卻執著有一個我。我們最常犯的一個錯誤,是誤解無我所要遮的內涵。我們都覺得這個身心就是我,如果沒有這個「我」,那我這個身心算什麼?事實上佛法講的無我,不是沒有這個身體或認識的精神作用,而是說現在的這個「我」是因緣條件和合所現起的,這個叫做假有或者世俗有,以世俗的標準來看不能說沒有,而且要肯定它有,可是這個東西是由種種因緣條件組成的。
這個身心的存在有兩個條件:一個是父母所生之身,這個是物質的肉體部分;一個是自己的神識、業,是前生帶來的,由這樣的因緣條件而現起。有了身體以後就要吃東西,要各式各樣的條件,吃得好就長得胖一點,吃得差就沒氣力,飲食不當就生病,這個身體的存在都跟周圍這些因緣有關;至於心理方面,我們從小接受了什麼教育,就建立起什麼概念,自然就會這樣想,但如果接受另一種教育,則又是另外一種想法。所以會呈現出什麼樣的一個有,完全要看組成的這些因緣條件。這個「有」是肯定的,正是在這個緣起有之上才說它性空。現在這裡說「由達諸法空」,就是了解一切法的本性、本質都是緣起的,沒有一個真實的存在,這才是佛法講的空(就是空性)。因為它是性空,所以它的存在一定是由種種因緣而呈現,這叫緣起的有。
講這個有什麼好處呢?我們現在這樣的「有」都是由因緣而呈現,這個因緣也就是業,所以這個緣起有的存在,完全是看你造了什麼業因而定的。了解了這個道理以後,我們就會非常積極努力地造善業,也會非常仔細地注意自己所造之業將來會感什麼果,這才是講性空的根本原因。
有些人認為:「既然是性空,一切都是空的,你何必去管它呢!」最糟糕的莫過於此,這是不了解佛法,這樣的空叫「斷滅空」。所以佛告訴我們「空」很難學,實際上空和有是分不開的,宗大師、阿底峽尊者都非常強調真空和緣有兩者絕對分不開,是一件事情的兩面,而我們應該從「有」趣入。執著「有」雖然可能一時對空的真義不太清楚,但它還比較安全;如果直接從空趣入,學得不好就會落入「斷滅空」,如此則一定墮落,最可怕的就是這個。真正了解了空性以後,一切的行為會很小心,因為這就是將來感果的業因;所以對空了解得越多,他的行為就越謹慎,一點都不敢馬虎。
當我們講「我」的時候,在潛意識裏就覺得我是真實的,是可以作主的。大家都希望作主,你要聽我的,我要如何如何……。我們仔細想一想,是不是內心都有這個感覺?稍微不稱心就覺得「我受處置了,你為什麼要傷害我,我要報復!」真正痛苦的原因都在這裏。當我們了解了性空的道理以後,就知道原來一切都是業力所感得的,沒有能夠真正作得了主的「我」存在;因為任何東西都是由各種因緣組成的,而因緣隨時在變化,我們怎麼可能作主?所以「我可以作主」這個概念是錯誤的。既然這個東西是依因緣而存在的,所以「實在的」這個概念也是錯誤的,可是我們偏偏對這一點很執著。菩薩看見這個事實,了達了諸法的空性以後生起悲心,覺得眾生真可憐,明明不實在的東西他卻很執著,想想自己就是這樣子苦過來的,於是推己及人想幫忙別人,所以「生悲眾生流」。
就像我們小時候喜歡玩泥巴,長大後看見小孩子也歡喜玩泥巴,會覺得這東西又臭又髒,摸它幹什麼!我們會很憐憫他,想要幫他的忙。菩薩也是看到眾生在無明中受苦,發起了悲憫的心,於是願意把所有的人都救出來。但救這些人要有種種的善巧方便,就像要幫助這些小孩子要有很多善巧方便,否則直接了當告訴他,他會哭會鬧,不一定聽你的。現在菩薩救我們這些沉溺在生死輪迴當中執實的眾生也是這樣,要種種的善巧方便,所以說:「無邊巧便行。」這就是菩薩最最殊勝的出離心。同樣的出離,只求自己出離是聲聞羅漢的出離心,而幫助一切眾生出離、成佛,就是菩薩殊勝的出離心。要修這個,必須取下士、中士的法類作為菩薩殊勝出離心的支分。這是馬鳴阿闍黎《修世俗菩提心論》上說的。
【是故此中非導令趣,唯以三有之樂,為所欲得下士夫道,及為自利唯脫生死,為所欲得中士夫道,是將少許共彼二道,作上士道引導前行,為修上士道之支分。】
所以三士道並不是要引導我們走只求獲得三有之樂的下士道,因為在三有當中還是凡夫,也不是只為了要跳出生死輪迴(這是中士),而是要把下士、中士當中與上士道相順的部分挑出來,作為引導我們走上上士的前行,因此下、中士可以說就是上士道的支分。
【是故若發如前所說取心要欲,取心要之法,如《中觀心論》云:「誰不將無堅,如蕉沫之身,由行利他緣,修須彌堅實。上士具悲故,將剎那老死,病根本之身,為他安樂本。具正法炬時,斷八無暇暇,應以上士行,令其有果利。」】
現在我們了解了,原來三士道真正要引導的中心就是上士,那麼我們要發上士的心,如何攝取心要呢?《中觀心論》說:真正了解佛法的人,哪一個不會這樣做呢?換句話說了解了正法以後,誰都會這樣做的。由於透過佛法了解了這個身體是不實在的、不堅固的,現在就要藉它來行如須彌山般堅實的利他事。平常我們都認為自己是可以作主的,因為有一個「我」在,所以總覺得自己最了不起,高高在上;當我受到損害的時候,就會對別人發起瞋心。其根本原因,都是因為不了解本來就沒有這樣一個實質的我存在,而是因緣和合所現起的。所以當自己了解得很多之後,就覺得自己很了不起,這個了不起的感覺平常可能不會察覺,可是對境一比較,這個心就起來了。實際上你所有的這些知識也是從緣起而來的,你在這個環境當中受這些教育就會這樣想,換一個環境你就改變想法,如此而已!所以內心的感覺是不實在、不堅固的,它一直在轉變。
日子還沒有過去之前,好像一天一天過得很慢,假定你回過頭來看,就會感覺時間過得很快。我快七十歲了,看見你們,就想起自己十幾歲時的種種,好像就是眼前的事情;同樣的你們到這裡來或者兩年、或者三年,你仔細想想,兩年就這樣一眨眼而已,一下子就過去了!二十年、兩百年乃至於兩大阿僧祇劫,等到你回想的時候也都像眼前的事一樣。如果兩大阿僧祇劫是一眨眼,我們這一生豈不更短啊!我們這個身就像泡沫一樣隨時在變化,隨時會破滅。既然了解了這個身心這樣作不了主,在因緣當中轉變,而且極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受苦,這個痛苦也不是我們希望的,所以一定要好好地利用這個不堅實的身體做最有價值的事,而最有價值的事就是「上士行」,就是「為利有情願成佛」,所以你自然願意做這件事情。而這樣的作法跟我們的習性是不一樣的,因此要照著世尊告訴我們的教法去修改自己的習性。如果能夠照這樣去修,那就不再是虛假的,而是真實堅固得像須彌山一樣,所以說「修須彌堅實」,「須彌」就是佛經中所說最堅固、最大的山。
既然我們了解上士是三士道所要引導的,應該要常常思惟:我們這個身體是因緣和合而有,是虛假不堅固的,千萬不要再跟隨著以前無知、無明的業習氣走,而是要利用這個身體好好修行,獲得真正堅固、實在的東西,這個行為就是上士的行為。上士有一個特點--因為悲心而發願要救一切眾生,所以他自然會利用這個身體去利他。
我們的身體是剎那、剎那一直在變化的,其變化之快速是無法想像的。以前對於剎那好像很難感受得到,現在的科學給了我們很大的幫助,科學提出一個實質上強有力的論證,證明一切都在變化當中,都是一群「能」在變化,變化的程度是剎那、剎那地從來沒停止過。剎那是我們人類能夠想像到的最短的時間,實際上剎那這個東西根本沒有,因為它永遠在變,在變化過程當中產生了生老病死。所以上士具有悲心,了解了諸法性空後,悲憫一切有情,願意利用現在這個緣起剎那變化、生老病死的身體來救一切眾生,希望眾生也了解這個道理而得到真正的安樂,所以說「為他安樂本」。
做這件事情必須有正確的方法,正法就像火炬一樣,有無比的光明,能照見我們所看不見的。我們得到正法以後,第一個要修行,要修行首先要斷八無暇,實際上這就是下士的部分。因為我們要修行必需要暇滿人身,因此必須先把八無暇斷除,才能得到暇滿的人身,然後以上士(這個上士包括中下士)為我們的目標,努力去做就會有真實的結果,這個才是我們真正要的大利益。
【謂應念云:我身無實,如蕉如沫,眾病巢穴,老等眾苦所出生處,應以上士所有現行度諸晝夜,令其不空而趣大乘。】
當我們身體好、年輕有氣力的時候,總是說現在還早,慢慢再說,但等到病了、老了就已經來不及了。我現在就是這樣,又老又病,稍微做一點事情精神就很差。所以我一直在後悔,也很羨慕你們。眼前儘管我扮演老師、師父,好像懂得很多,其實我自己最清楚,你們的善根都比我足。我像你們這個年齡的時候,癡癡呆呆什麼都不懂,不像你們居然能夠到這裏來,把全部精神放進去學習。所以我願意把一生錯誤的經驗供養給各位,告訴你們我失敗的原因;你們把握住了,好好走上去,將來可以得到好的結果,不會像我這樣空而無果。不過儘管這樣,我並不會自嘆年老,反而會覺得正因為老了,所以要更努力;老是死因,我快要死了,現在不努力更待何時!你們現在有的是機會,如果輕輕放過,對得起自己嗎?這是大家要非常注意的事情,所以內心當中這個力量最重要。
我親近過幾位老師,仁法師是我最景仰、最欽佩的老師之一,我前後跟了他十年,原先是在台灣,後來到美國。有時候人家稱他為老法師,在中國的傳統習慣當中,老法師是一個很尊敬的稱呼,不像現在凡是出了家都被稱為法師,連沙彌剛剃頭也稱法師。以前就算受戒了,都是稱某某師,能登台說法才稱他為法師,法師之中很有成就的才稱得上老法師。有人看見仁法師是老派的,所以尊稱他為老法師。他一聽見馬上舉起手來說:「不對!不對!我不老,我比你們年紀還要輕。」那時候我覺得很奇怪,心想:「人家對你很好、很尊敬,你怎麼這樣呢?」慢慢才了解,他並不是跟人家爭論,而是說明他內心處於經常警惕自己的狀態,這個只有自己努力了才會感受到。
仁法師平常就是一個非常努力警策自己的人,內心當中一直覺得「我要努力!我要努力!」他絕對不會說「我很差啊!我是個凡夫啊!」反而會告訴我們:「聖人尚且這麼努力,何況我是個凡夫!正因為我們是凡夫,再不努力更待何時!」他是這樣策勵的,所以他一直覺得身體可以老,心永遠不能老,而且要越來越年輕。我將這個故事告訴各位,是希望每一位同學以他為榜樣。前面講修學佛法的根本在親近善知識,我一生當中不管跟哪一位師長,多多少少都能夠從他們身上體會到是什麼力量、是什麼方式使他增上。剛才我講的就是策勵我們內心非常重要的一個特點。
【若爾理應先從上士引導,云何令修共下中耶?謂修此二所共之道,即上士道發起前行,此中道理後當宣說。】
前面說三士道真正要引導我們的是上士,既然我們的目標是無上菩提,那應該先以上士來引導才對,為什麼要修共下、共中呢?回答是:修與下士、中士所共之道,這個共道是為了達到上士而做的準備工作。
※﹝第二、如是次第引導之因相分二:一、正明因相,二、所為義。今初﹞
【轉趣大乘能入之門者,謂即發心於勝菩提。若於相續中生起此心,如《入行論》云:「若發大心剎那頃,繫生死獄諸苦惱,應說是諸善逝子。」謂即獲得佛子之名,或菩薩名,其身即入大乘之數。若退此心,亦從大乘還退出故。】
以下、中、上這樣的次第來引導的原因分兩部分來講:第一是正確地告訴我們,為什麼由下、中引導到上士的原因;第二是這樣引導的目的。凡夫都在輪迴生死之中,能使我們轉變趣向大乘,真正根本的原因在哪裡呢?在發心,要發殊勝菩提之心。菩提是印度話,翻成中文叫做覺。覺有幾種,二乘也叫覺,譬如獨覺(又叫緣覺),現在這個覺叫勝覺或者大覺,是最殊勝的覺悟,也就是佛。
發無上菩提心是要「為利有情願成佛」,誓願自己要利益一切有情,要救他們出生死,這只有成佛才能做得到,發這樣的心,才是無上菩提心。內心真實地生起這樣的心,就可稱為菩薩。所以下面引《入行論》說,如果能夠發起這樣的大心,哪怕才一剎那,儘管我們還繫縛在生死輪迴當中受種種苦惱,但是因為發了這個心,此時就成為佛子,就進入大乘之數,算是菩薩。善逝就是佛,善逝子就是菩薩。如果這個心退掉了,你也離開了大乘,不再是菩薩。
【是故諸欲入大乘者,須以眾多方便勵力令發,然發此心須先修習發心勝利。令於勝利,由於至心勇悍增廣,及須歸依七支願行,是能開示菩薩道次最勝教典,《集學處論》及《入行論》中所說。】
趣入大乘的門就在發無上菩提心,發了這個心就是菩薩,什麼時候這個心退失了,就不是菩薩。因此,我們真正要想趣入大乘,應該以種種的方便,努力策勵自己想辦法去發這個心。發菩提心有它一定的方法,要先修發心的利益,先去了解發心有什麼好處,了解了發心有非常大的殊勝利益以後,自然就推動我們不斷地去修,這個心就發起來了。譬如我們要到美國去,去之前如果先了解到美國有種種的好處,心裡不斷地去思惟,那想去的心就會很強盛。又比如我們聽說藏系還保留著最好的佛法,不斷地談藏系佛法的好處,我們心裡就會很希望去學,這是同一個道理。對於想得到發心勝利的這個渴求之心,要全心全意使它勇悍、增廣。如果只有一點點的話,是不靈光的,遇見一點小挫折就想退了,所以要把它加強。勇是勇猛,悍是強悍,內心有了這樣的力量才經得起挫折。所以想得到發菩提心勝利的這個心有了以後,還要繼續修,一方面使它增長勇悍,一方面把它增廣擴大。除此之外,還要修皈依、七支願行等,這些就是集聚資糧。
簡單地說,先生起發心的欲樂,為了策發欲樂,要了解它的好處;想得到發菩提心好處的這個心,還要令它增長勇悍、加深加廣。此外,還必須淨罪積資,皈依和七支行願就是淨罪積資的殊勝方便。這整個內涵是引導我們進入菩薩道最殊勝的教典《集學》、《入行》兩部論上所說的。
【如是所說勝利略有二種,謂諸現前及畢竟勝利。初中復二,謂不墮惡趣及生善趣。若發此心能淨宿造眾多惡趣之因,能斷當來相續積集。】
發菩提心的勝利有兩種,一種是現前增上生,一種是畢竟決定勝。對現前增上生的好處分兩方面:一方面能淨除過去所造要墮落惡道的業,而且在善趣中能不斷增上、改善。比如說,我們現在已經得到善趣乃至出家了,可是十圓滿中有很多還不圓滿,當然,我們絕對不希望退墮到三惡道,退墮固然不可以,還應該不斷增上改善。我們眼前所有的修行,重點都放在這個上頭。現在這裏說,發了菩提心就能夠淨除很多以前造的墮落惡趣的因,也可以遮止將來再造惡業,發菩提心有這麼大的好處,這是從斷惡方面來說的。
【諸善趣因,先已作者,由此攝故,增長廣大,諸新作者,亦由此心為等起故,無窮盡際。】
另一方面,我們修行除了斷惡,還要積聚資糧,發菩提心對於積集資糧也有極大的好處。以前已經造的種種善業,由於發了菩提心,在菩提心的攝持之下,它會增長廣大。沒有發菩提心以前所造的善業,感了果就沒有了,不會增長廣大的;現在發了這個心以後,它不但不會消失,還會繼續增廣。而且將來新造的善業,由於發了這個心,也會無窮無盡地增長,發心的利益是這麼地大。
我們整個的修行無非是淨罪集資,一旦發了這個心以後,淨罪方面,過去已經造的罪自然會消失,未來不應該造的惡業就不會再造;集資方面,過去已經造的善自然會增廣,而未來應該做的善事,因為菩提心的等起,它自然會增長無盡。為什麼會這樣?因為造業時內心的意樂、動機最重要;我現在發心要救一切眾生,而且要救到他成佛,這個心是何等地廣大,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大的了,如果任何事都以這樣的心情去做,當然這個功德就會非常大。而我們現在平常的心,仔細檢查都是無明相應的貪瞋癡之心,相對之下這是為什麼發菩提心會產生這麼強大力量的原因,這才是真正重要的。
【畢竟利義者,謂諸解脫及一切種智,亦依此心易於成辦。】
畢竟利義是指解脫(就是二乘)以及一切種智(成佛),這也是有了菩提心就容易成辦。
【若於現時畢竟勝利,先無真實欲得樂故,雖作是言,此諸勝利從發心生,故應勵力發起此心,亦唯空言,觀自相續,極明易了。若於增上生及決定勝,二種勝利發欲得者,故須先修共中下士所有意樂。】
對於現前增上生或者畢竟決定勝(成就無上菩提),假定沒有從內心發起真實的希求心,只是嘴巴上說:「這個好!我要發菩提心!」那都是空話。是不是真心希求,觀察自己的內心就很清楚。真正修行的人要看自己,所以佛法稱為內明。如果外表做得很好但內心不一樣,這不是修行人。修學佛法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進一步來說,騙得了自己,騙不了因果,這是修行人必須認識的。所以現在我們了解了,真正的利益就是增上生和決定勝,而要得到這兩種殊勝利益,就必須先修共中、共下的意樂。
【如是若於二種勝利,發欲得已,趣修具有勝利之心者,則須發起此心根本大慈大悲。】
發菩提心的根本因是慈悲,慈悲的特點是與樂拔苦,也就是所有的好處都要給他,而且由我親自給他,他的痛苦由我來幫他拿掉。因為大慈大悲要解救一切眾生,只有佛才辦得到,由於我現在做不到,於是內心當中必然會一心一意想成佛。這種心必須是真實的,現在我們雖然不是真實有這種心,可是理論上這個次第是應該這樣走的。
【此復若思,自於生死安樂匱乏,眾苦逼惱,流轉道理,身毛全無,若動若轉,則於其他有情流轉生死之時,樂乏苦逼,定無不忍。《入行論》云:「於諸有情先,如是思自利。夢中尚未夢,何能生利他。」】
這一點很重要!我們現在有一個很普遍而且非常嚴重的錯誤,認為怕生死流轉是二乘行,大乘菩薩不怕生死,所以我們應該在生死當中流轉,不需要希求解脫。實際上錯了!真正的大慈悲是要救一切眾生,因為感覺到世間沒有真正的快樂,只有痛苦。這個感覺你要自己先親身感受,假定自己在生死輪迴當中,明明是眾苦逼迫,生老病死,作不得主,而且永遠流轉,可是你根本不知道,沒有感覺,還說要救人,那不是很荒唐嗎?必須是自己感覺到非常痛苦,一想到生死流轉的痛苦就汗毛直豎,無法忍受,一心一意只想跳出來,想到別人也是這樣,要幫助別人跳出來,這是大慈大悲發起的根本。
現在我們根本不曉得世間苦,還樂此不疲放不下,卻藉口說:「厭患生死苦是小乘行,你不要去學它。我是大乘行者,是為了救別人啊!」這簡直是騙自己,可是我們普遍都犯這個毛病。所以自己必須對生死中的痛苦無法忍受,假定「身毛全無若動若轉」,內心對輪迴之苦沒有感覺,卻說我要救別人離苦,那不是開玩笑嗎?所以必須修共中(就是專門對生死輪迴之苦產生很深刻的感受)而策發菩提心。這一點我們要很明確地認識。
發菩提心的根本是大慈大悲,慈是給與快樂、願意幫忙別人,悲是拔除痛苦,希望幫別人解除痛苦,所以這裏一定牽涉到一個根本問題--苦、樂。慈悲是大乘菩提心最主要的根本,這根本從哪裡來?一定要先知道苦樂問題;生死輪迴當中的真相終究是痛苦的,要對這個有正確的認識,自己才願意從痛苦裡跳出來,求真實的安樂之處。如果自己都感受不到,還說要幫別人脫離痛苦,豈不荒唐?所以一定是自己感受到生死輪迴是極端痛苦的事情,進一步還願意幫忙別人,因此才由中士進入上士。《入行論》說,我們假定對於生死輪迴的痛苦感受不到,尚且不能自利,何況利他!也就是說,必須了解輪迴生死的痛苦,自己決定要解決這個問題,這才是對自己有真實利益的。現在連這個都不知道,連作夢都沒夢到,還說我要救別人,那不是很荒唐嗎?
【故於下士之時,思惟自於諸惡趣中,受苦道理,及於中士之時,思惟善趣,無寂靜樂,唯苦道理。次於親屬諸有情所,比度自心,而善修習,即是發生慈悲之因,菩提之心從此發生。故修共同中下心者,即是生起真菩提心所有方便,非是引導令趣餘途。】
所以,我們必須要遵照著下士、中士的次第上來。在下士當中,了解造了惡業以後會在惡趣受種種痛苦的道理,了解了以後一定會想脫離這個痛苦,因此進一步找痛苦的原因是由造惡業而來,就不願意、也不敢再造惡業,而要造善業,這就是下士的內涵。進一步想:雖然我造了善業,可以從極端痛苦的三惡道當中跳出來,人、天比之於三惡道是好,可是實際上還是在輪迴當中,問題畢竟還沒有解決,遲早還要掉下去。寂靜就是息滅了煩惱,不會再造跟煩惱相應的流落生死之業。息滅了煩惱即使還有業,也不會感果,就可以得到寂靜的快樂。也就是說,如果不能從生死輪迴當中跳出來的話,就算生到善趣,還是在痛苦之中。透過這樣的思惟,才真正感覺到只要在生死輪迴當中,絕對是痛苦的,於是自己一心一意想跳出生死輪迴。
我們了解了三有的真相是絕對的痛苦,因此一心想跳出來,有了這樣的心情,進一步推己及人,比度自心:我自己要跳出來,當然也願意幫忙我周圍最親近的人,從父母開始,乃至一切人。慈悲是希望周圍的人也同樣得到快樂、解決痛苦。這個心有了以後,怎麼樣才能夠真的幫忙別人解決苦樂問題呢?這個我們凡夫是做不到的,只有究竟成佛。一心一意為了究竟解救一切眾生,使他們脫離生死輪迴,我只有成佛,發這個心就叫菩提心。
透過前面這樣依次第一步一步推進,了解下、中士道是上士必須共同經過的,是生起菩提心必要的條件,我們稱它為方便;因此並不是要我們停在前面的共中或共下,只為了後世安樂或出離生死,而是為了發真實菩提心,所以必須經過這樣的方便及次第。
【如是又於彼二時中,思惟歸依及業果等,多門勵力,集福淨罪,如其所應,即菩提心之前行,修治相續之方便,七支行願及歸依等。故應了知此等即是發心方便。】
下、中士是整個修行根本的必要條件,對於其中所講的道理,如思惟歸依,為什麼要歸依、歸依有什麼好處、如何歸依等等,而正歸依是法,法主要的內容就是說明業果緣起的必然法則,對於這些道理都要好好去思惟。並要多方面努力去集福、淨罪。無始以來由於對事實的真相不清楚,根據錯誤的認知造了種種的惡業,必須要把它淨除,這稱為淨罪;罪淨除之後走我們該走的路,這條路我們非常陌生,所以要在這方面多努力,這就是集福。
就像小時候一天到晚都在玩,父母叫我們去讀書,心裡面實在不想讀只想玩,但是為父母所逼,或者自己了解這樣下去不好,必定有逼迫自己轉彎走到正確方向的一種力量;進一步要去讀書的時候,由於習慣使然,心裡還是覺得讀書實在很痛苦而喜歡玩。想做這種不相應事情的心,這是我們以前集聚的,要淨除它,現在我們在生死輪迴中要淨的罪就是指這一點,也就是把跟法不相應的心除掉。去讀書的時候,老師告訴我們怎麼寫字,看起來很輕鬆,自己拿起筆來寫,就是不成字,原因就是我們對該做的事情還不習慣,因此要不斷地努力去做,這就是集聚資糧。
淨罪集資這兩件事情並不是輕易就可以做到,也不是隨便做一下就行,要從各方面去做,所以說「多門勵力集福淨罪」。配合前面修的根本去做,並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還是要依照《廣論》這個諸佛的心要所引導我們的去做,這都是修菩提心之前必須的準備工作。治就是對治錯誤,修是修改,不斷去集聚資糧,使得我們身心漸漸生起跟菩提心相應的效果,所以前面的歸依、七支行願,這些都是發菩提心的前方便。
【此中下中法類,即是發無上菩提心支分之道理,尊重亦當善為曉喻,弟子於此應獲定解。每次修時當念此義,修菩提心發生支分,極應愛重。】
下士、中士都是發無上菩提心的支分,是前面必須要的次第、步驟,對這一點做老師的人也應該非常善巧地說明,讓弟子對於這件事情能獲得定解。「定解」並不是看書看懂了,或聽了以後聽懂了,這只是依稀彷彿有了一個新的概念而已。比如藏系的辯經,因為要經過非常嚴密的思辨,才能把正確的理論釐清楚,不讓它有雜染的成分在內,把正確的知見建立起來。理路經過思辨清楚以後,還要照著一定的次第不斷地深入去思惟觀察。這樣很認真去思惟,才能夠對《廣論》告訴我們的這些道理產生決定的認識而不會變動。平常我們聽見一個人說這樣好,就被人家講的話左右掉了,這個不是定解。定解是對這件事情有了決定的認識以後,不管人家怎麼說,我決不動搖,這樣才是真正的定解,這對修行是非常重要的。
總而言之,就是對於道的總建立--為什麼整體這樣建立,這個整體建立的必然關係,應配合的各種條件,如何依次第一步一步增上而達到最完整的內涵,這些應該作為我們生命中最重要的中心,在內心當中真正最好樂的方向。身心當中生起這種念力,才會推動我們盡心盡力朝這個方向去走。我們也可以檢查一下,平常我們內心中最歡喜的無非是吃喝玩樂,當你內心有了這種定解的力量,就會推動你一心一意朝這個方向走。一方面決不被其他錯誤的概念或任何的隱憂引動而走偏;一方面還要產生一種強大的推動力量,使自己步步深入。如果只是不被別人引走,而沒有一個力量推動你深入的話,還是無法策勵自己向上的。
【若不爾者,則此諸道與上士道別別無關。乃至未至實上士道,於菩提心未得定解,而成此心發生障礙,或於此間失大利義,故於此事應殷重修。】
假定不了解前面這個道理,不能遵照著去做的話,那麼就會產生一種錯誤,以為上中下是各別各別的,沒什麼關係,乃至於對發菩提心還沒有正確的認識、生起定解之前,由於不認識前面這個道理而誤解了,結果明明中下是發菩提心必須的條件,卻反而變成自己發心的障礙。
我舉一個例子,大家會更容易了解。譬如現在是末法了,雖然法的形相還在,《藏經》也很多,可是卻不知道《藏經》裡到底說些什麼。翻開來看,文字一個個都認識,可是文字所指的義理不懂。有的人還「依文解義」,依自己的想法去解釋經文的道理,結果產生的錯誤越來越大,使得這個正確的方法漸漸地隱沒,所以叫做末法。這是末法時期普遍的現象。
下士純粹是一個方便;佛法真正告訴我們的是要解脫生死輪迴,這又分兩部分:一個是只求自利,即所謂的中士,一個是還要幫助別人,即上士。中士主要的是一心一意很強盛地要解決自己的問題,上士是要幫助一切人解決問題,以一般凡夫的概念來看,這是兩件事情,一個是完全為自己,一個是捨己為人。如果根據《菩提道次第廣論》,依照著次第一步一步提升,就會很清楚地了解上士必須透過中士,也就是說上士也必須修跟中士共同的法,所以叫共中。了解世間輪迴的痛苦,決心跳出來,從這樣的認知當中,進一步去推己及人,那時才談得到幫助別人,所以共中是發菩提心必要的條件;絕對不是依文解義,誤認為中士只是管自己的,而我是要救別人的。現在世間有很多人,因為對菩提道整個的內涵、道諦為什麼必須這樣建立根本不清楚,就說:「中士只求自利、只管自己,我是學菩薩、學佛,發菩提心要救別人的,這兩個恰恰相反,所以我不應該學它。」這是現在普遍存在的一種誤解。不信佛、排斥佛法的人先不談,很多佛弟子也都有這種誤解。
當初我剛學佛的時候也聽見這種說法,大家都說:「中國是大乘佛法之地,南傳都是小乘,小乘不對,我們要去救別人!」以為中士那部分都不要了。如果誤解了這一點,以為共中、共下跟上士道是別別無關的,結果沒有共中、共下的基礎,我們也發不起菩提心,而且反而變成發菩提心的障礙。本來是唯一的透過它來幫我們發菩提心的方法,結果誤解了,反而變成障礙,那救我們的辦法就沒有啦!佛法整個也就毀掉了。了解了這一點,才知道在這裏所說的道的總建立,對我們正確的認知上是何等的重要。
「或於此間失大利義」,大有兩種,一種是相對的大,對比出來的,比如我手上這個鬧鐘跟掛在牆上的鐘相比,是掛在牆上的大,這是對比出來的。另一種是絕對的,沒有東西能夠超越它,是究竟的。這裏所說的大利義,是指後者,是絕對的。假定不了解這個道理的話,應該得到的這個最究竟的好處會被障礙掉,我們就得不到。所以關於這個道理,不但應該認識而且應該很殷重懇切地修,心心念念在這上頭,把它看成最重要的。
【如是修習中下之道及善修習,如上士時所說道已,於相續中,隨力令生真菩提心。次為此心極堅固故,應以不共歸依為先而受願軌,由願儀軌正受持已,於諸學處應勵力學。次應多修欲學之心,謂欲學習六度四攝菩薩行等。若由至心起欲學已,定受行心清淨律儀。次應捨命莫令根本罪犯染著,餘中下纏及諸惡作,亦應勵力莫令有染,設若有犯,亦應由於如所宣說,出犯門中,善為淨治。次應總學六到彼岸,特為令心於善所緣,堪能隨欲而安住故,應善學習止體靜慮。《道炬論》說,為發通故,修奢摩他者,僅是一例,覺於餘處亦說為發毗缽舍那,故為生觀亦應修止。】
了解了這個道理,知道要發菩提心必須先修前面中、下士的共道,照著次第修了以後,「隨力」是隨自己的力量盡心去做,讓內心發起真實菩提心。
菩提心不是發了就算了,還要使它產生強有力的力量,使這個心非常堅固。因為菩提心是整個大乘的根本,也可以說是整個佛道的根本,像種子一樣,別的可以馬虎,這個必定要非常堅固。發了菩提心以後,要受發菩提心的願心儀軌。比如歸依、受戒都有儀軌,現在這裏是指發願菩提心的儀軌。所有這些都是以歸依為基礎,不過此處這個歸依叫做不共歸依。歸依有下、中、上三種,下士歸依是了解世間一切的事物,皆有其因果關係的必然性,而真正對這個內涵徹底圓滿究竟知道、做到的只有佛陀,所以歸依佛、佛指出來的法以及依法修行的僧,照著法去做,就能夠真正造善業得善果,這樣才可以改善我們生活在世間的品質,這樣的歸依是下士的歸依。進一步要跳出生死輪迴,這是中士的歸依。不僅僅為自己出離,還要幫忙一切眾生解決這個問題,這一種歸依的內涵跟下士、中士不一樣,所以叫不共歸依。以這樣的不共歸依,發願為利一切眾生求無上菩提,這個叫願菩提心。
受了願心儀軌,發了願以後,應該隨分隨力照著願心學處去學。就像歸依學處是歸依以後應該照著去做的,否則的話這歸依是沒有內涵的。歸依之中正歸依的是法,也就是說以前不知道佛法,所做的都是隨順著世間,正式歸依三寶了以後,一定要改變我們原來的方法,照佛告訴我們該走的方向去做,這叫做學處。學處又分成幾個等級,現在這地方的學處是指大乘願菩提心的學處而言。
努力學願心學處以後,雖然已經發了菩提心,還要行菩薩道,這樣才能成佛,單單發心是不夠的。所以要不斷地策勵自己,至心願意去學菩薩學處。菩薩學的學處就是六度四攝,六度是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六度主要是為了調伏自己,真正利他是四攝:布施、愛語、利行、同事。由六度而完全把自己調好,調好了進一步去利益別人是四攝,這才是菩薩應該行的。當心裡生起了這種要學的決心,這個時候才進一步受菩薩戒。之前受的叫願菩提心,就是發願一定要學菩薩,但行為不一定馬上能相應,所以不能一開頭就受菩薩戒,應該先受願菩提心,在內心當中種下菩薩的種子。那時候因為你沒受戒,所以萬一做不到,不會犯戒。我們受了願菩提心以後,經過前面這樣的次第去努力,當內心當中有更強盛的認識跟力量之時,再去受菩薩戒。願只是內心這樣去想;行是要站起來去做,這兩個不一樣,必須要照著次第修的。
對我們漢地來說,大家很輕易就去受菩薩戒,實際上菩薩戒的內涵很多都不清楚。我當初也是一樣,覺得菩薩好了不起,所以我要受戒;到底菩薩學習什麼、什麼叫菩薩,我一竅不通,現在太多的人都是犯這個錯誤。不過儘管如此,我們對別人還是讚歎、隨喜,因為還是有些人可能是了解的,就算不了解,在末法的時候種一個善根種子也好啊!所以對別人要用這種心情去想。而我們有機會了解了以後,要努力想辦法把這個誤解改正過來,這對我們是很重要的。千萬不要任意批評別人,這不是別人的過失,是我們自己惡業所感的,批評別人,於己、於人都沒有好處。自己改善了以後,把經驗告訴別人,那自己、別人都真實得到利益,這是我們應該了解的。
受戒有絕大的功德,可是犯戒也是有很大的過患的。所以受了戒以後決定要持守,乃至於把命捨掉,也一定要把戒保護好,特別是根本罪絕對不可以犯,一犯就完了。在菩薩戒當中分成幾種,有一種叫根本墮,就像一棵樹,傷害了樹根,那棵樹就死掉了,這種罪是絕對不可以犯的;還有一種叫「餘中下纏及諸惡作」,就是比較小的損害。現在這裡告訴我們,根本罪絕對不可以犯,因為我們的生命本來是無始無終的,如果我今天為了守好戒,即便是損失了生命,因為把戒持好了,下生來一定會更好。本來在生死輪迴當中,這個身體是一無是處,終將棄捨,我現在守了戒步步增上,那不正是我們要的嗎!如果貪著眼前的身體而犯戒,將來一定墮落。假定犯了戒以後,這個身體永遠不壞,這也不錯呀!但實際上這個身體一定會壞,而你破了戒,死後一定墮落。如果墮落的話,不要說救不了別人,佛菩薩要救我們還救不起來!所以了解了這個道理以後,絕對不要犯。這不是空話喔!理論上面了解了以後,會覺得一心要去做,決不願意犯,可是每個人都有自己很強盛的習氣,因此要能做到,一定要照著次第一步一步地走,淺的有把握做到了,再做深的。總是在每一個層次當中有了一點基礎以後,又有一個強大的力量推動自己一步一步深入,這個是很重要的原則。
根本罪固然不可以犯,其他次要的也要努力,千萬不要沾上。一方面沾上了總歸不好,還有另外一點,我們總以為好像小罪無關緊要,可是如果說小罪不防範的話,大的就容易出毛病。舉一個簡單的比喻,不必講菩薩戒,就以普通在家居士的五戒來說,那是下士最起碼的根本,其中有不殺這一條,殺人也是殺,殺一隻小蟲也是殺;發了很大的瞋心,專門去謀殺也是殺,無心而把人家弄死了也是殺,這些罪是不一樣的。如果說內心當中有意要殺這個人,然後真的把他殺死了,這個是犯了根本罪。若是無心地走過去,一腳就把螞蟻踩死了,這個原則上不算犯戒。可是如果你事先看見了,覺得這個螞蟻很討厭,把它捏死了,這個也是犯殺,但是比較輕,並不是犯根本罪。現在想想看,一般普通人會不會犯根本罪啊?根本罪是很重,但是不容易犯。不要說我們佛弟子,就是一般的人,縱然起瞋心不高興的時候,會不會真的拿刀去殺人?很少吧!所以根本罪的確是很重,但是不太容易犯。我們往往覺得根本罪當然要去防,次要的罪就不去防,其實根本罪你不用太努力防,也不太會犯;反而是次要的罪你不努力防的話,它一天到晚犯,犯到後來會把根本戒體也失掉的。譬如一棵樹,你一下把它的根破壞掉,它固然會死;如果你今天剝掉一點皮,明天砍一下樹幹,天天去弄它,弄久了,這棵樹也會死,我們必定要懂得這個道理。
如果我們了解了受戒的殊勝利益,以及犯戒真正的嚴重性的話,當然對於根本罪固然不可以犯,其他的小罪也要努力地防。以我們這麼重的習氣,拚命努力地防還勉強可以持守,假使不去管它的話,那一定犯,犯了以後,就要墮落了,與其這樣不如不受。所以戒經以及論上面都告訴我們,學戒要從小地方去謹慎防範,慢慢地就會產生比較好的效果。這一點,我但願在座的諸位好好去思惟一下,對自己平常很容易輕忽的,覺得無關緊要的地方,應該有所警覺。所以真正持戒持得好的人,一定是輕重等持;我們現在即使做不到,至少內心當中應該有慚愧心,不要原諒自己。現在雖然條件不夠,要策勵自己不斷地努力,這樣漸漸地就會做得越來越好。
前面是告訴我們根本罪不可以犯,乃至於其他次要的也不要犯。萬一犯了怎麼辦?實際上對初修行的人來說,很難不犯,因為無始以來的習氣太強盛了,所以萬一犯了,千萬不要說犯了就犯了,要馬上去懺悔。懺悔有它一定的方法,要照著正確的方法不斷地去對治,使自己所犯的錯誤徹底淨化,這樣才能夠漸次提昇。其實我們學任何一件事都是這樣,自己能夠勤勤懇懇好好去做的話,效果自然會產生;剛開始你做不到,繼續不斷努力的話,以前的毛病慢慢就改掉了;該學的漸漸地也學會了。
整個道次最後的目標就是要學大乘,前面說由願心而行心,受了行心以後主要的要學六度,六度裡邊特別有一樣非常重要的,就是學定,「令心於善所緣堪能隨欲而安住」,這個就是定。平常我們的心是心猿意馬,像猴子一樣到處亂動。我們也未嘗不希望去做好事,可是內心一天到晚變來變去,固然有境界現起的時候跟著境界轉,就是沒有境界現起,閉上眼睛坐在那裡,因為無始來的習慣,它還是動個不停。不要說學無上菩提,就是眼前做一件小事情,如果心不能貫注的話也不行。學定能使我們的心聽話,要它安住在善的所緣境上,它就能做到。所以說「應善學習止體靜慮」,就是六度當中的第五度。本論是根據阿底峽尊者的《道炬論》,《道炬論》上面說學了定可以發神通,實際上發神通只是功效之一,真正重要的是,有了定才能夠生慧。這個慧不是世間上說的腦筋聰明,學佛法雖然也需要伶俐的腦筋,但真正的智慧是對整個一切事實的真相徹底地看清楚,也就是緣起性空的道理,這不是那麼容易懂的。
我跟大家介紹過三法印,三法印的中心是諸法無我。一切法(就是所有的一切現象)都沒有一個真實自性的「我」。並不是說沒有這個五蘊和合緣起的我,這個緣起的行相是有的,但是就它真實的自性來說是沒有的,對於這一點徹底了解才叫智慧。這個智慧又分聞、思、修:第一個是透過善知識的說明,聽懂了;接著自己如理思惟,確定了解這個道理;再透過前面所說的戒定去修學,乃至親自證得。的確在現證真實的智慧的時候,我們這個五蘊身心都不見了,那個時候才曉得原來我們眼前所感受到的這個東西是假的。這樣的智慧,了知所有的萬法沒有真實自性(這個叫做性空),一切的事相都是透由緣起而呈現,這個智慧的特點就是這樣。六度的前四度主要是積集福德資糧,有了福德資糧再去學定,才能夠產生真實的智慧,有了真實的智慧,才能夠真正解決生死輪迴。這必須從前面的下士一步一步深入。
【次為斷執二我縛故,以見決定無我空義。次應將護無謬修法,成辦慧體毗缽舍那。】
最後應該斷除人、法這二種我執,這是生死輪迴的根本,我們普通的凡夫都被這個東西綁得死死的。要解決這個問題分兩部分,首先要有正確的知見,也就是對無我性空的道理要有正確的認識。這要透過依止善知識,聽聞正法,善知識告訴我們最中心的問題就是這個,世間所有一切現象的本質就是二無我,可是我們覺得世間的一切法都有一個真實的自性,這個叫「我」。並不是沒有這些法,而是它有的方式是幻有、緣起有,在本論後面最重要的毗缽舍那,就是專門介紹這個,這不是三言兩句說得清楚的。所以空就是緣起無自性的意義,透過聞思,理論上面了解了,得到了正確的知見,這還只是比量。進一步透過了聞思所得的正見去修,必須是正確無謬的修法,這一點非常重要,現在有太多人雖然努力去修,但是得不到正確的方法,這個沒有用。所以要透過正確的修法,才能夠真實地成辦、證得真正的智慧的根本,也就是毗缽舍那。
【如《道炬釋》說,除修止觀,學習律儀學處以下,是為戒學;奢摩他者,是三摩地,或為心學;毗婆舍那,是為慧學。復次奢摩他下是方便分,福德資糧,依世俗諦所有之道,廣大道次;發起三種殊勝慧者,是般若分,智慧資糧,依勝義諦甚深道次。應於此等次第決定、數量決定、智慧方便僅以一分不成菩提,發大定解。】
這裡總結上面的次第:如同《道炬釋》所說,除了最後的止跟觀,前面從皈依一直到學習律儀學處之前都是屬於戒學的範圍;奢摩他就是定,又叫心學;毗婆舍那是慧,整個的道次都包括在三學裡頭。此外,這個內涵我們又可以分為福德以及智慧兩種資糧:定學以下的這些都是方便分,是福德資糧,這是屬於世俗諦方面的道次第;修習聞、思、修三種殊勝的智慧,這個是般若分,屬於智慧資糧,這個是依勝義諦(或者稱為第一義諦)的甚深道次;這兩樣東西是相輔相成互相增上的。
上面這個層層深進必然的次第,是絕對不能紊亂的,此外,它的數量也同樣有確定的內涵。平常我們往往容易誤解,總以為佛法專門是重視空性的,這個地方特別告訴我們,屬於性空的部分要以智慧去觀照,其他的福德是方便分。如果智慧跟方便兩種資糧不能互相配合、相輔相成,而只有其中的一部分的話,是不可能真正成就無上菩提的。關於這個道理應該要發大定解,這個「大」也是絕對的,絕對不能動搖、絕對不能欠缺。有了這個正確的見解,才會策勵自己照著正確的認識去走。
大家都可以體驗到,平常我們對於沒有經驗過的事情,聽人家講時心裡覺得我一定要這樣做,真正去做遇到困難的時候,對於所聽見的道理往往不能堅持;這是因為對於所學的道理沒有產生殊勝的定解,心裡有自己的很多主見、習性,乃至於跟著外面的環境跑掉了。如果這樣,要學佛法是不可能的。所以在學習的時候,對自己平常的知見、習慣要去衡量,這樣才會對大師特別教誡我們的道理有正確的把握。否則儘管它極端重要,大師也強調,我也一再策勵大家,但是真正對境的時候,即使腦筋當中能記起來,正做的時候還是被習氣所轉。而道本身真正主要的就是要克服、淨化自己的習氣,這點大家要清楚。
【由如是理,欲過諸佛功德大海,佛子鵝王是由雙展,廣大方便,圓滿無缺,世俗諦翅,善達二種,無我真實勝義諦翅,乃能超過。非是僅取道中一分,如折翅鳥所能飛越。】
首先從正面來說,由上面這個道理,我們要想從凡夫的此岸達到彼岸去,或者說超越生死輪迴的苦海,就要學佛的種種功德,當功德圓滿的時候,就到了佛地啦!所以說「欲過諸佛功德大海」,也就是以佛的功德來超越生死輪迴的苦海。所以你可以從佛方面來說,他是圓滿的功德海;從我們眼前的障礙來說,那就是生死的煩惱海。要想超越這個海的人同時要學世俗方便分以及勝義智慧分這兩樣。這樣的人稱為菩薩或者佛子。鵝王是一個比喻,有的時候指佛,有時是稱菩薩,這裏指菩薩。佛經裡面有一個故事叫作「鵝王擇乳」,把水跟奶混合在一起的話,我們根本分不清楚,但是鵝王來飲時,牠可以把水裡的奶吃掉,水還留在那裡,這是我們辦不到的。
這個比喻告訴我們,實際上勝義諦離不開世俗諦,我們凡夫在這個上面根本混淆不清,只有菩薩有能力決擇這個是非,把不對的部分刪除,把正確的部分善巧地運用,這才真正能稱為佛子。所以學佛的菩薩要超越生死大海,就像鵝王振翅而飛需要兩隻翅膀,一隻是世俗諦的翅膀,方便分要圓滿無缺,一隻是勝義諦的翅膀,甚深義要究竟圓滿。從反面來說,不可能只取其中的一部分,就像鳥如果只有一隻翅膀,那怎麼飛得過去呢?這是同一個道理。
【如《入中論》云:「真俗白廣翅圓滿,鵝王列眾生鵝前,承善風力而超過,諸佛德海第一岸。」】
這個頌是在《入中論》當中的。「鵝王」以廣義的來說是指菩薩,這個頌裡是特別指六地菩薩。六地菩薩對真俗二諦的兩種資糧,都能夠積得又深廣、又清淨,「廣」就是廣大,「白」就是清淨無垢,達到圓滿的程度,所以他能夠在我們這些輪迴生死的眾生鵝當中引導我們。「承善風力而超過」,要飛過去不但要有兩隻翅膀,而且要有很好的善風。這個善風力是指他發的願心,以及成就的行心的功德;發了願以後還要受菩薩戒,受了菩薩戒以後,行菩薩道,到六地的時間要一個半阿僧祇劫以上,這樣大的功德就是六地菩薩的善風力,憑此才能夠超越(才能夠達到)諸佛的彼岸。所以這裏是特別告訴我們,真俗二諦互相輔助才能輾轉增上,分開了以後不可能有所成就。
【如是以諸共道淨相續已,決定應須趣入密咒。以若入密速能圓滿二資糧故。設若過此非所能堪,或由種性功能羸劣,不樂趣者,則應唯將此道次第,漸次增廣。】
這一點就是宗大師對我們的最殊勝的加持,也是宗大師最不共的功德。密法是整個佛法當中最深的精要,因為普通一般人條件都不夠,所以根本不可能傳出來,傳出來大家又誤解。現在我們也看見許多人對密法有很嚴重的誤解,有很多人條件不夠學密卻去灌頂,覺得灌了頂好像就差不多成了佛。而這最多只是對於佛法的了解不夠,現在有很多外道也假借密法,這很容易使人家對於我們世尊最究竟圓滿的教法產生很大的誤解。
所以此處宗大師把這個理路釐得非常清楚,讓我們了解了以後,照著次第步步深入。真正學密要達到什麼條件呢?前面的下士、中士固然是共道,顯教部分對密教來說也是共道;也就是說如果要學密的話,必須對大乘當中的發菩提心,以及行菩薩道這兩點正確無誤地認識,而且要修行有得,能確實以三士道清淨自己的相續,具備這個條件才可以趣入密咒乘。像我們就算把《廣論》花上十年功夫,理論上面了解了,還是不能學密。不過有一個好處,真正了解了以後,至少曉得現在只是理論的認識,不會生增上慢以為自己可以學密了;至於假借密法騙人的外道,我們很容易就清清楚楚地了解那根本都是騙人。對我們而言,正確的了解能策勵大家步步深入。
為什麼一定要學密呢?有一個原因:真正要修學佛法,最主要的就是要圓滿福德智慧兩種資糧,入密可以以最快速的方式圓滿這兩種資糧,這是密最殊勝之處。密的內涵非常深廣,在本論並沒有講,所以大師另外寫了一本《密宗道次第廣論》。將來如果條件夠,但願我們也有機會去學。假定超過顯教的範圍(道前基礎、下士、中士、上士),學習能力不夠了,或者種性功能羸劣(就是自己的習性太差),對於密教沒有興趣,那也沒關係,就不妨把本論的內涵,照著次第步步加深、加廣。如果要學密的話,下面就把學密的次第跟內容也簡單扼要的介紹出來。
【若入密咒者,則依知識法勝出前者,依咒所說應當隨行,以總一切乘,特密咒中,珍重宣說故。次以根源清淨續部,所出灌頂成熟身心。爾時所得一切三昧耶及律儀,應寧捨命如理護持。特若受其根本罪染,雖可重受,然相續已壞,功德難生,故應勵力,莫令根本罪犯染著。】
拿前面的共道淨化了自己的身心相續以後,如果決定要學密,這時依善知識更是絕端重要。本論之所以在進入修習三士道之前有個道前基礎,就是因為你必定要有這個前面的準備工作,否則根本連下士都進不來。同樣的,當下中上三士都已經學好,淨化相續了,真正要進入密乘的時候,前行當中最最重要的就是依善知識,密教依善知識的條件要求得遠比顯教來得高。所以聲聞乘、緣覺乘、菩薩乘、乃至密乘等一切乘,特別是密乘當中,依善知識非常重要,所以珍重宣說。
這裡有很多基本的原因,顯教另外一個名詞叫因位乘,這是因為顯教說種因,密教叫果位乘,因為學密法可以馬上感果。因位是從種種子、集資糧慢慢來;當修習的弟子們已具足了結果的條件,也就是說不但真正的種子(指菩提心)已經種下,而且福德以及智慧兩種資糧已經集得夠到可以結果,在這種情況之下,感得的師長一定是果位的果人,也就是佛;當然這個是密教的佛,跟顯教的佛稍微有一點差別。既然是佛來攝受,我們依止時能夠差上一點點嗎?這是我們必須要了解的特點,差一點點絕對無法成就,所以我們現在從下面的次第一步一步練習這個。
親近了知識以後,要以根源清淨續部所出灌頂成熟身心,這是真正成就的根本。密教中灌頂是非常重要的,就是把成佛的種子,透過師長的加持跟儀軌灌注到你身心當中。灌頂時一定要受三昧耶,就是密宗的戒,它比之於顯教的戒更難、更嚴密。受菩薩戒以後,寧願捨命不可以犯戒,受密宗戒更是要求得嚴格,所以一定要如理去護持。萬一犯了雖然還可以重受,可是你這個相續(身心)已經壞掉了,換句話說,一旦破了戒,你前面積的很多包括灌頂的功德,整個就毀掉了。儘管可以重受,但是功德很難生起。這裏所指的功德是指感果,你學這個法本身是可以成佛的,這一點我們要了解喔!現在很多人學了密法以後,唸個咒很有感應,就說密法好,那實在是不了解密法,學了這個法是應該證果位的,所以特別告訴我們千千萬萬不要犯根本罪。
【又應勵防諸支罪染,設受染者,亦應悔除,防止令淨,以三昧耶及諸律儀,是道本故。】
除了這根本罪染以外,其他次要的,同樣要努力防護,若有一點染著,要立刻懺悔,千萬不要讓它染污,因為三昧耶以及其他種種的戒是道的根本。《阿底峽尊者傳》中告訴我們,阿底峽尊者受了比丘戒以後就不犯,這對我們來說是無法想像的。他受了菩薩戒偶然還有犯,受了密宗戒以後他經常犯,這是真正的大菩薩、佛陀示現出來的。我們凡夫往往覺得比丘戒最難守,菩薩戒好像容易點,密宗戒好像不會犯,那是根本不了解密宗戒的內涵。密宗戒根本的戒一共只有十四條,從文字上面去看好像很簡單,這是因為根本不知道內涵的緣故。
【次於續部,若是下部有相瑜伽,若是上部生次瑜伽,隨其一種善導修學。此堅固已,若是下部無相瑜伽,或是上部滿次瑜伽,隨於其一應善修學。】
受了灌頂,能夠把戒持好了,下面正式進入密教,續部就是密教部分。密教有四部--事部、行部、瑜伽部、無上瑜伽部。前面事、行、瑜伽部稱為下部,有相、無相瑜伽是下部所修的,最上面的無上瑜伽當中分成生起次第跟圓滿次第。學密的話,如果是下三部,先是有相瑜伽;如果無上瑜伽則先學生起次第。修得堅固了以後,進一步,也是最後的道次,如果是下三部的,修無相瑜伽;如果是修無上瑜伽的就修圓滿次第。這兩種當中隨便修一個,如果修成就了,所成就的是佛果。
這也就是密教真正最殊勝的地方,顯教需要以阿僧祇劫計,密教的確能夠一生成就。不過這一生成就,不是我們現在這樣一動都沒有動所能夠成就的;要對《菩提道次第論》前面的道前基礎、下士、中士、上士,不但理論能夠認識,而且要發決定解,按照著定解如理去修持,如法地以戒定慧清淨自己的相續,有了這個條件才可以做為學密的基礎,那個時候一生就可以圓成佛道。而前面顯教的基礎要花相當長的時候,通常我們說多生乃至於多劫,這一點我們要清楚。
【《道炬論》說,如是建立道之正體,故道次第亦如是導,大覺師,於餘論中亦嘗宣說。】
阿底峽尊者造的《道炬論》上,是這樣建立整個道的最主要的正體。《菩提道次第論》就是依照著《道炬論》為藍本,所以這裡也是照著這樣圓滿無缺的次第步步引導。關於這個內涵,大覺師(就是阿底峽尊者)在其他的很多論典當中亦嘗說明。
【《攝修大乘道方便論》云:「欲得不思議,勝無上菩提,賴修菩提故,樂修為心要。已得極難得,圓滿暇滿身,後極難獲故,勤修令不空。」又云:「如犯從牢獄,若有能逃時,與餘事非等,速從彼處逃。此大生死海,若有能度時,與餘事非等,應當出有宅。」】
下面是引證祖師的論,我們要想得到不可思議最殊勝的無上菩提,必須如法去修菩提道,內心當中一心一意好樂修佛菩薩所引導我們的精要。特別是現在得到了難得的暇滿人身,怎麼可以馬馬虎虎隨便浪費掉呢?如果對暇滿難得的體會真實建立起來的話,其他的事情都不願意做了。又說:就像囚犯被關在監牢裡,總希望快逃出來,當有機會能逃出來之時,卻不逃還要忙別的,那是不可能的。同樣的,現在我們在生死大海當中,有機會超越的時候,居然還要忙無關緊要的小事情,那怎麼可以!我們現在得到了暇滿人身,最重要的應該是逃出這個三有輪迴的火宅。火宅是《法華經》上的比喻,三有像著了火的房子一樣。那為什麼我們卻好像安然無事呢?因為我們無知的惡業所感,不了解事實的真相,才會犯這種毛病。
【又云:「歸依增上戒,及住願根本,應受菩薩律,漸隨力如理,修行六度等,菩薩一切行。」又云:「方便慧心要,修止觀瑜伽。」】
我們歸依了以後學增上戒。通常我們說增上戒學、增上定學、增上慧學,也就是這個戒定慧不是共世間的,而是為了求無上菩提的。以戒為根本,再下面要發願菩提心;受了願心以後,受菩薩戒,菩薩戒就是菩薩律儀;然後隨自己的力量如理地修六度行,實際上不單單指這六度,而是廣行一切菩薩行。而我們真正要學的是這兩樣東西--一個是廣大的世俗諦,福德資糧,方便分;一個是勝義諦智慧資糧。而且要得到真實不虛的止觀雙運,才能夠真正破人、法二種我執。
【《定資糧品》亦云:「先固悲力生,正等菩提心,不著有報樂,背棄諸攝持。圓滿信等財,敬師等於佛,具師教律儀,善勤於修習。瓶密諸灌頂,由尊重恩得,行者身語心,清淨成就器。由圓滿定支,所生資糧故,速當得成就,是住密咒規。」】
最後引〈定資糧品〉。佛道最重要的根本是菩提心,菩提心從悲心而生,所以要先堅固悲心,然後再發菩提心。發了菩提心以後要有智慧,不貪著輪迴生死當中三有的果報。對於眼前所有的東西,我們是貪著難捨的,真正有了智慧以後,會覺得棄捨都來不及。「信等財」指信、戒、聞、慚、愧、捨、慧等七聖財,這是聖人所學的聖法,這才是我們真正要積聚的財,而不是世俗看得見的這種錢財,世俗的錢財都是把我們死死地綁在生死輪迴當中的。
下面說「敬師等於佛」,具足這個條件之後,真正重要的就是要好好地學,無論顯教或密教都是以善知識為第一,要把老師看成佛,依照師長所傳授的教誡好好地修習,清淨自己的相續,漸漸地顯教的基礎具足了,再學密法,最後進入前面所說的止觀或者生起次第、圓滿次第。顯教的這些資糧圓滿以後才可以學密。
以上就是敘述為什麼要這樣引導的原因,並把修道的次第一步一步層層相扣的道理作了詳細的說明,必須由下面一步,再跨到上面一步,這就是正明因相。
【第二所為義者。若中下士諸法品類,悉是上士前加行者,作為上士道次足矣,何須別立共中下士道次名耶?別分三士而引導者,有二大義:一為摧伏增上我慢,謂尚未起共同中下士夫之心,即便自許我是大士。】
第二說明為什麼要這樣安立,如前面所說的,所謂下士、中士無非都是為了引導到上士而作的準備,是上士的前行,既然如此,只要把共下和共中的法類納入上士的道次第就可以了,何必再分別安立「共中」和「共下」這些名稱呢?分別以三士來引導佛弟子有兩個非常重要的目的。第一個是整個道次第雖然是引向上士,但假定不把次第很清楚地分上、中、下幾個等級,就會有一種可能--有很多人條件不夠,內涵也不懂,生起增上慢。人因為有這個「我」就有慢,總覺得我是最了不起的,連下士、中士都做不到,就以為自己是上士了。這樣對我們會有很大的傷害。現在安立了三士這樣的次第、內涵,我們依此去衡量就會知道,原來自己連下士都還不是,這種增上慢就可以摧伏。這是第一個非常重要的目的。
【二為廣益上中下心,廣饒益之理者,謂上二士夫,亦須希求得增上生及其解脫。故於所導上中二類補特伽羅,教令修習此二意樂,無有過失,起功能故。若是下品補特伽羅,雖令修上,既不能發上品意樂,又棄下品俱無成故。】
第二個目的是分成上中下士,可以使這個菩提道次第的涵蓋面更廣,能廣泛地利益所有上、中、下各種條件的人;因為上士跟中士也需要增上生及解脫。譬如讀小學、中學、大學,讀小學有兩類,有一類是為讀小學而讀小學,有一類是為讀大學而讀小學,讀的內容一樣,可是心情有別。這說明分成這樣的次第,對兩類條件的人都有利益,因為要學上士的人對下士的法一樣要學,所以這樣層層修學並沒有過失。不但沒有過失,而且可以避免增上慢,因為他本來就要學,如果不如此安立的話,他可能反而會產生增上慢,所以對上品的人來說沒有影響。
更進一步,萬一這個人的條件不夠,你一開始就告訴他只有一個上士道,他一看自己的條件不夠,就不學了。就像我們如果不辦小學只辦大學,不想讀大學的人,就只好不讀了!對大部分的人來說,不具足這個條件;反之,正因為他可以在下士慢慢地學習、增上,條件夠了就有機會漸漸地深入。所以安立三士道,能使佛的教法加持到更多的眾生,使眾生受益的層面擴大。這個就是分三士引導的目的。
【復次為具上善根者,開示共道,令其修習,此諸功德,或先已生,若先未生,速當生起。若生下下,可導上上,故於自道非為迂緩。須以次第引導心者,《陀羅尼自在王請問經》中,以黠慧寶師漸磨摩尼法喻合說,恐文太繁,故不多錄。】
再說對上根利器的人,如果這共道的功德他以前已經生起的話,現在一修就起來了;如果還未生起,由於修習共下、共中的法,也很快就能生起。真正重要的是從下面的基礎做起,有了下面的基礎之後才能引導向上。所以對自己該走的路,也沒有因為從下面走起而變遠了,這一點是我們要了解的。《陀羅尼自在王請問經》這一段,就像前面破除邪執中所說的「數數水洗、數數火燒」的道理一樣。
【龍猛依怙亦云:「先增上生法,決定勝後起,以得增上生,漸得決定勝。」此說增上生道及決定勝道,次第引導。聖者無著亦云:「又諸菩薩為令漸次集善品故,於諸有情先審觀察。知劣慧者,為說淺法,隨轉粗近教授教誡。知中慧者,為說中法,隨轉處中教授教誡。知廣慧者,為說深法,隨轉幽微教授教誡。是名菩薩於諸有情次第利行。」】
講完了以後,再引二大傳承的開派祖師龍樹菩薩、無著菩薩這兩位聖者的教誡。龍樹菩薩說:我們必須要先得增上生,生生增上,得到暇滿人身,漸次漸次地把福德、智慧兩種資糧增長,藉著世俗諦增上,後面這個決定勝才能真正地生起,所以說「以得增上生,漸得決定勝」。也就是告訴我們引導的次第,必須是先增上生(統攝在下士),然後決定勝(從中士到上士)。
無著菩薩說:諸菩薩要想引導眾生修集善品,應該好好地觀察眾生的條件,是下劣的、中等的,還是廣慧的。如果是下劣的就告訴他跟他相應的,最淺近的那一部分,要是中慧的就為他講中等的一部分,是廣慧能深廣地學習的,才告訴他最幽微、最深奧的教授。這就是菩薩引導一般有情的次第,是我們該學的。這兩段無非是證成《廣論》三士道如次引導的原因。
【聖天亦於《攝行炬論》,成立先須修習到彼岸乘意樂,次趣密咒漸次道理。攝此義云:「諸初業有情,轉趣於勝義,正等覺說此,方便如梯級。」《四百論》中,亦說道次極為決定:「先遮止非福,中間破除我,後斷一切見,若知為善巧。」此說道有決定次第。敬母善巧阿闍黎亦云:「如淨衣染色,先以施等語,善法動其心,次令修諸法。」月稱大阿闍黎,亦引此教為所根據,成立道之次第決定。】
除了三士道以外,還有顯密道次第。聖天菩薩是龍樹菩薩的心子,在二勝六莊嚴當中,最主要的就是龍樹、聖天兩位大菩薩。他特別說先要把到彼岸乘(也稱為波羅蜜乘,就是顯教)修好,這是建立基礎,然後漸次進入密乘。所以在三士道之後,加上密乘。他統攝這個內涵說:「為了引導我們剛剛開始學佛修行的人,慢慢地轉化趣向於勝義,世尊告訴我們,這走上去的方便就像階梯一樣。」
《四百論》也說道的次第是非常確定的:「先遮止非福(這是共下士的),中間破除我(這是共中士的),後斷一切見(是上士的),如果這樣,那就是正確善巧的引導方法。」敬母阿闍黎也說:「就像我們的衣服要染顏色一樣,首先要把衣服洗乾淨,再染上顏色。修行的次第也是一樣,先以施等善法慢慢地轉動淨化他的內心,然後漸次引導他步步深入。」
月稱阿闍黎也引用這些教授為根據而成立道次第。我們漢地認識月稱阿闍黎的人不太多,實際上他是非常重要的祖師。在《宗大師傳》裡有一段文說,宗大師因為要學最究竟的空正見,而怎麼學也學不到,所以他想到印度去學。而當時各宗各派對空性有不同的說法,他也不曉得哪一種見解才是究竟的。後來見到本尊,本尊告訴他:「如果到印度去,你將來會有成就,可是你的很多弟子都是加行位、資糧位的菩薩,西藏很冷,印度非常熱,從很冷的地方到很熱的地方,他們會受不了,會喪失生命,因此不如留在這裡。你留在這裡,雖然暫時不能通達空性,將來一定可以得到。」
本尊還特別告訴他:「月稱論師是上方世界的一位八地(不動地)菩薩,也是真正對真俗二諦達到圓滿的聖者,為了攝受這裡的眾生,所以投生到這個世界來。關於龍樹菩薩對於空正見的決擇,有很多不同的傳承,而以月稱菩薩所引導的為最究竟。」所以現在藏地不管哪一派,都是持月稱的見解。(佛所說真正的中心教授是空,這個空是空性而不是沒有,我們千萬不要誤解。)關於空性的決擇,由於大家都是依龍樹菩薩、聖天菩薩,這沒什麼爭論,但下面的弟子有各種不同的論點、說法,所以宗大師見到本尊的時候,本尊告訴他月稱菩薩講的才是最究竟的。
【現見於道引導次第,諸修行者,極應珍貴,故於此理,應當獲得堅固定解。】
關於道總建立,大體上已作了文字上的簡單說明,最後再作個簡單的總結。前面已經說過,如果你的修行是碰到什麼就去修的話,不但會出差錯,而且「一生善行終成過失」,一番好心很認真去做,做到後來反而變成過失。應該對這條菩提道整個的次第,當中的每一部分有什麼內涵、特徵是什麼、要達到什麼樣的量、為什麼要安立這樣的次第,都要把握清楚,得到定解。然後照著這個定解去做,既不可以增多,也不可以減少,那才會有所成就。
整個菩提道的次第,這裡叫做道總建立,我們對於這個道體的全部要有基本的概念。理論如果你們認真聽,也許還可以記得一段時間,否則過兩天就忘記了。怎麼辦呢?這條菩提道我們儘管沒有走過,可是可以從平常生活中的很多事情去觀察,對於你真正要追求的目標,去思惟為什麼要追求這個、要如何步步深入去圓滿它,對這些內涵如果事前沒有正確認識的話,真正去做的時候一定會有障礙。我們常常說「總別」,總與別是分不開的,總就是整體的大目標,要達到這個大目標,必須依次第層層深入,這個次第跟大目標之間是緊緊相扣的,這觀念非常重要。
比如要舉行一個法會,如果能夠一開頭就對法會的整體認識清楚,曉得怎麼配合去做,當發生問題的時候,不但不會爭論,而且會覺得本來就是這樣。因為事先規劃了,還沒有實際上去實踐,並不曉得會有什麼問題,因此一旦發生問題,你心裡就很清楚,你前面的準備是對的,就可以根據這個規劃去步步解決,萬一做不到,再回來檢討。假定事先沒有這個概念,匆匆忙忙就去做,做的時候果然各方面不能配合,那會發生什麼現象?我們可以用自己的經驗好好去思惟觀察,這個時候就會對於道總建立發決定解有很深刻的認識;認識了以後,照著這個方法不斷地去思惟觀察,把它建立起來。
甲四當中先是道之根本親近知識,之後進入修心。修心先於有暇身勸取心要;正式取心要分兩部分:第一部分是道的總體建立,第二部分是根據總的去正取心要。這個總的跟下面的次第關係,就是整個道體最重要的部分。簡單地說,道的總建立就是一個總綱,正取心要就是根據這個總綱再分出細目。譬如我們要建一棟大樓,首先請建築師畫設計圖。我們去看這圖的時候,翻開第一張,是一張透視圖,你一看這張圖,就可以把整棟大樓的全貌把握住;下面就是總平面圖,各部分怎麼配置,透過平面跟立體彼此間的對照,就能把整個大樓的內涵看清楚;然後下面一張一張,怎麼從基礎一層一層地到屋頂,每一層裡邊細部的配置等等都很清楚。
或者用另外一個比喻,比如要從基隆到高雄,如果你路線很熟悉,那麼你根本不用擔心;如果你路線不熟悉,就要藉地圖來引導。通常完整的地圖會先有一張總地圖,把整個台灣地圖畫出來,基隆是北端的一個圈圈。從基隆要到高雄去,依次第必須經過台北、桃園、新竹、苗栗、台中……一步一步下來。實際上基隆是圈圈嗎?當然不是,但是你必須透過這個,才能把次第看得清楚。道的總建立也是一樣,第一步應該依止老師,這是前面的準備;之後要學習下士,這是必經的過程,相當於地圖上的一個圈圈;然後是中士。為什麼要這樣走,必須在這張總地圖上面才看得清楚。正式要走的時候,你只看那圈圈會走嗎?當然不會,所以還需要一張詳細的地圖,從基隆出發經過台北,那張詳細地圖把整個台北畫得很清楚。因此在總表上面的圈圈就變成畫得很仔細的一張可以指導進入細部的地圖,你根據這張地圖,按圖索驥走下去就對了。
通常我們把這個概念叫做「總別」,其實事無大小都不離總別。這句話老同學聽了何止千百遍,始終都是在談這個概念,問題是聽過後是不是真正觸動你的心,能夠去應用,這是主要的關鍵。《廣論》處處告訴我們,聽的時候要聽清楚,聽後遇境如理觀察思惟,才會對我們所學的內涵有進一步的認識。那個認識跟聞、思相應的,我們稱之為比量。現在引導我們正確地解決無明愚癡的就是比量之智,這是我們修道必須了解的。總別之間的關係非常重要,科判次第實際上就等於剛才所說的總地圖,用圈點表示彼此的關係與距離,以及經過時有可能遇到的叉路,所以它對我們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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