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恐要求过高, 胆怯众生望而生畏, 知难而退, 不敢进修。并不是说念佛法门不要一心不乱, 或与明心见性无关。净宗是寓高深之理于平易践履之中, 于真实行处而暗合道妙。故上、中、下三根人遵其所教, 平实念佛, 俱能见性。不似禅宗, 只接上根利智, 中下根人无从问津, 故法门深广也。
或者有人说, 这是禅宗的说法, 不合净宗的轨则。兹为增进读者信心起见, 节录一段印光大师《念佛三昧》如下, 以证余言不谬:
“若论证三昧之法, 必须当念佛时, 即念反观, 专注一境, 毋使外驰。念念照顾心源, 心心契合佛体。返念而念, 返观而观; 即念即观, 即观即念。务使全念即观, 全观即念; 观外无念, 念外无观。观念虽同水乳, 尚未鞠到根源! 须向者一念南无阿弥陀佛上重重体究, 切切提撕, 越究越切, 愈提愈亲, 及至力极功纯, 豁然和念脱落, 证入无念无不念境界。所谓‘灵光独耀, 迥脱根尘。体露真常, 不拘文字, 心性无染, 本自圆成, 但离妄念, 即如如佛。’此之谓也。功夫至此, 念佛得法, 感应道交, 正好着力。其相如云散长空, 青天彻露。亲见本来, 本无所见, 无见之见, 是名真见。到此则溪声山色, 咸是第一义谛; 鸦鸣鹊嘈, 无非最上真乘。活泼泼应诸法相而不住一法; 光皎皎照了诸境而了无一物。语其用, 如旭日东升, 圆明朗彻, 语其体, 犹皓月西落, 清净寂然。即照即寂, 即寂即照, 双存双泯, 绝待圆融, 譬若雪覆千山, 海吞万象, 唯是一色, 了无异味。论其益, 现在未离娑婆, 常预海会, 临终则一登上品, 顿证佛乘。唯有家里人, 方知家里事, 语于门外汉, 遭谤定无疑! ”
诸位, 请看这一段说话, 岂不尽与禅宗同出一辙? 念佛时, 非但要观念一致, 还要在阿弥陀佛这一佛念上重重体究, 切切提撕, 岂不即是禅宗参话头的功夫? 及至越究越切, 愈提愈亲, 力极功纯, 豁然脱落, 证入无念无不念的境界与下面一大段所描绘的悟后境相, 岂不即是禅宗参究豁开本来面目、明心见性的境界? 我们现在对一般人不说参究提撕, 只说心念耳闻, 观念一致, 极力追究, 功夫纯熟, 自能豁然脱落, 证入三昧, 与禅宗明心见性, 完全无二。但不能像现在一般人, 仅以做早晚功课为完事。
说到此, 真难立言! 连德高望重的印光大师末后还要慨叹地说一句: “语于门外汉, 遭谤定无疑! ”何况他人! 法华会上佛说法, 尚有五千人退席, 遑论末法时代, 要人人信入, 不生疑谤, 又怎么能做到哩? !
(三)密 宗
密宗是诸佛于末法时代度生的最方便、最完备、最当机的法门, 也是一切宗派不能偏离的法门。它从体到用、从小至大、由浅到深、由末到本, 样样具备无不完善。可惜近代学佛者, 不务正修, 证体成道, 仅学些皮毛、启用之法,弄玄虚、逞神通, 搞得妖气十足, 为达人正直君子所不齿。如弘一大师亦曾因不明密宗真相, 为外形所惑, 而毁谤密宗。后深研密宗教观, 始知密宗深广难思, 法门完善无不具备, 而深自忏悔, 告诫后学, 勿因误解密乘仪轨而疑谤, 应先深入研讨密宗教典, 精通教义后, 再行探讨仪轨之修持。
正因为密宗学人不务正修之故, 习禅修净者皆远避密宗, 恐怕沾上妖气, 其实这是多余的, 不必要的。因为密乘是诸佛心印, 三世诸佛也不能离开它成佛, 何况禅净等宗的后学者! 你要离开它, 逃避它, 犹如日中逃影, 徒益自劳! 比如净土宗, 虽然不主张明心见性, 但为消除业障, 确保生西起见, 须持《楞严咒》、《大悲咒》、《往生咒》以及十小咒等, 请问这许多咒是不是密法? 参禅者参至种子翻腾, 进不能进, 退不可退, 闷恼欲绝, 无可奈何时, 不假密咒佛菩萨加持之力, 即不能过此难关而打破疑团, 亲证本来。憨山大师云: “历代禅宗大德, 均密持神咒, 潜假佛力, 但秘而不宣。我今为诸仁公开指呈: 参禅参至无始无明种子翻腾烦闷欲绝时, 须迅速加持《楞严咒心》, 仗佛慈力, 方可渡过难关。”如斯自诩自力修证, 高榜门风高峻, 教外别传, 直指见性之禅, 也不离开密乘, 何况其他法门哩!
据日本《密教纲要》云: 天皇曾诏各宗派大德至皇宫开法会, 讨论何宗最优, 证道最快, 以资选择而从之修习。各宗祖师各自呈本宗优点并自诩为最优、最快、最完善后, 密宗弘法大师白帝曰: 诸宗皆好, 各有优点, 但均离不开密, 离密即无诸宗。以密乃诸佛心印, 离佛心何有诸宗, 故密实集诸宗之长, 为最完善、最方便、最迅捷之法门, 为三世诸佛成道必由之径。天皇深肯之, 故日本密宗独盛也。
密宗以《大日经》与《金刚顶经》为依。立十种心, 统摄诸教, 建立曼荼罗, 身、口、意三密相应, 即凡成圣。其不思议力用, 惟佛能知, 非因位菩萨所能测度, 深密秘奥, 又为对未灌顶人不许显示之教法, 故云密宗。其教派法门繁多, 非今论所及, 故不详赘, 兹仅就与明心见性有关的, 择其重要者, 约略言之。
讲到密宗, 似乎就是神变, 以是唐武宗皇帝深恐密宗行人搞神通把他的江山搞掉, 把帝位搞垮了, 下令取缔密宗。至明朱元璋皇帝更忌密宗, 严加禁止, 密宗因之绝迹于中国。后来反向日本及西藏地区就学, 称为东密、藏密, 宁不可叹! 降至今日, 学佛者更是不重道, 只重神通, 误以为明心见性即发大神通, 如未发神通即非明心见性。此种邪见, 非唯自误, 兼亦误他。殊不知明心见性所悟之理, 虽与诸佛无异, 但历劫多生, 习染深厚,卒难顿消。此时只为因地佛, 如初生之婴儿, 虽亦是人, 但不能起用, 有待依悟而修, 勤除习气, 长养圣胎, 神通方始薰发。《楞严经》云: “理属顿悟, 乘悟并销; 事则渐除, 因次第尽。”《大日经》云: “菩萨住此, 勤除五盖, 不久即五通齐发。”可惜众多佛子不明此理, 但务神通, 投众所好, 以逞己能。以致学密者群起效尤, 但为枝末起用神变之法, 置根本证体、了生死之大法于不顾, 良可慨也!
密法中各派有其各自最高殊胜之法, 力用均不可思议, 依法修持, 均得真实受用, 证成圣果。但其中最圆满、最完善、最殊胜者, 莫如红教之大圆满法。其法为九乘次第之最高法门, 无有凌其上者。此法之前趋——恒河大手印法, 即等于禅宗之直示心法, 且较禅宗完整。大圆满之前半“彻却”修法, 三空相印, 即禅宗之见性; 其后半之“妥噶”, 身化虹光, 即禅宗之向上。但禅宗唯靠自力修证, 无甚方便接引, 收效甚慢; 而密宗除自力外, 复得佛加持之力, 且有种种异方便接引。其接引之殊胜, 有如现代激光之理, 非常科学化, 故收效速, 得力快。
密宗大法, 虽已有少许纳入禅净法中, 行人如能于禅净外加修密法以补禅净之不足, 则进步更快, 收效更宏。憨山大师云: “念佛不得力者, 可以持明(即持咒 ), 仗佛心印之力, 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尤其禅宗行人, 参一句刻板话头, 无明师锤炼拶逼, 而了无消息, 白费精力, 莫如改修密法, 仗佛慈力, 易于开悟成就。但如修法者厌仪轨之烦复, 观想之繁琐, 加行之缓慢, 又莫如修心中心密法。以大圆满虽完满无缺, 但修法之前, 先须修加行, 修彻却时, 又须作种种有相之观想, 繁琐复杂, 不若心中心密法简捷易行。以心密乃无相密, 直接痛快, 不须从有相过渡到无相, 既不须修加行, 又勿须作观想, 直证无相心源, 实系密宗中至简至易、最速最妙之法。但如性近观想, 喜从有相——本尊、种子、三脉五轮等入手者, 则以修大圆满为宜。
心中心法系藏密红教之法, 东密也有传承。昔诺那上师曾在上海授与袁希廉。惜以该法系密部中上乘无相密法, 在西藏须修二三十年有相密后, 方可传习, 故未广传。大法几将湮没无闻。今该法得以广布, 端赖大愚阿 黎于庐山修般舟三昧, 备受艰辛, 深入禅定, 感普贤菩萨现身灌顶传授, 并告以日本《大正新修大藏经》密部内有《佛心经亦通大随求陀罗尼》, 乃该法之法本, 可详为参阅。愚公得法, 修习有成, 深感佛法衰微, 佛恩难报, 不辞辛劳, 下山广传。随后王公骧陆接法传授, 受法弟子, 几遍全国, 法始大兴于世。该法简便快捷, 学者咸称禅密, 语似不当, 义实相侔。其亦时节因缘到来, 法当出兴宇内, 以利广大有情乎!
心中心密法, 以六印合一咒, 三密加持, 设不设坛场均可。修时, 手结印, 口持咒, 不作观想, 但返闻心持密咒无音之声, 有如念佛观。持咒时作金刚持, 但唇动口不出声, 绵绵不断, 以得佛力加持故, 入定至为迅速。这样修持既不伤气, 又不伤血, 且系养身妙法。以出声即伤气, 默念即伤血, 今作金刚持, 心念耳闻, 意不外驰, 一线连绵不绝, 心澄志凝, 气血调和, 安然入定, 精神朗健, 躯体安康, 明心见性之基础即建于斯矣!
此法每日修一座或二座均可, 另有打七与九座之法。每座修二小时, 手结印不散, 口持咒不停, 不可半途散印下座, 否则不算, 须从头修起。如根性相当, 能连续修持, 绝不中断, 修满千座, 决定可以明心见性。见性后, 从体起用, 磨练习气, 即与禅宗合辙。如再藉大圆满妥噶修习之法勤苦修习, 身化虹光, 证成佛果, 亦非难事!
以上心中心、大圆满等法, 以系密法, 未经灌顶不可公开传示, 故不详言修法。有志者请觅师灌顶传授, 依之修习, 自有是处。
一切众生, 本来是佛, 本不用修法以证佛果, 只以积垢深重, 虽遇明眼人直示心性, 又不肯自信承当, 故不得不假法修行, 以作黄叶止啼之举。而诸修法中又以善巧方便不同, 修习即有快慢迟速之殊。参禅动辄数十年始能得个消息, 甚或迷闷终身而不悟。修其他宗派者, 又多不敢言明心见性, 此以净土宗尤甚。上述之心中心密法, 可谓方便快捷多矣, 亦复要修千座, 约须三年之久, 方能亲见本来面目(此就最慢者言, 根利速成者并不须坐满千座)。克实言之, 这都是无辜而披枷带锁, 无事而走冤枉路。等到打开桶底, 见到本来, 方知本来现成, 多此一举。
一念回光见性者, 修心中心法一千座见性者与参禅数十年见性者, 其时间之快、慢、迟、速, 曾不可以道里计。但多走冤枉路者亦不无补偿、值得之处。以冤枉路多走后, 脚劲毕竟锻炼出来了。彼未走过冤枉路者, 脚劲虚弱, 一经上路——即对境遇缘时, 即觉力有未逮! 何以故? 因上述三种人所悟之理虽无二样, 但在力用上大有差别。一则以悟来甚易, 未经习定磨练, 心恒随境动摇, 不能自主, 故力量不足; 一则久经打坐, 习定功深, 参究锤炼提撕观照, 一旦开悟, 故能洒脱自如, 不为尘境所左右。古德所谓: “功不唐捐, 法不浪施! ”雪窦云: “数十年来曾辛苦, 为君几下苍龙窟, 屈! 屈! 堪述, 明眼衲僧莫轻忽! ”即颂此也。
修心中心法约用三年的时间, 仗佛力加持, 可以开悟, 虽较一念回光者多花了些时间, 但比三十年勤苦参禅者省去了十倍的辛劳, 而且可以得到同样的力用和效果。我们这些末法时代的子孙, 除了深自庆幸何来如此福德遇此大法, 和深切感谢佛菩萨的慈悲恩德外, 还有什么话可说哩!
复次, 心中心法除了可以明心见性, 即生成就外, 还可以发愿求生西方极乐世界。如念佛不得力圣境不能现前者, 可假此法修习, 以证三昧, 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即有十足把握。此法虽名密法, 实际是熔禅净于一炉的圆妙大法! 有志者应探求修之!
最后, 奉劝修密的同仁, 慎勿以密法作犯罪的勾当, 而遭惨重的罪谴。密法固有种种奥秘的神通妙用, 但须知任何妙法修得之通, 俱非真通, 与漏尽慧光显发所证之通, 不可同日而语。此种依法修得之通, 只是依通, 与外道之法术相似, 只能取悦炫耀于无知宵小之流, 不登大雅之堂。纵能冒充神圣于一时, 谋取些少名闻利养, 及至眼光落地, 非但神通消失无依, 亦将随业受惨厉恶报。
(丙) 悟后真修
明心见性以前, 任你修什么法门, 如何用功, 都跳不出“盲修瞎炼”的范畴! 以未悟真心, 于修法即不能无疑。虽亦努力用功, 但有疑虑留碍胸中, 不安之相即无法避免。而此不安之相即是生死根本, 故虽对治功深, 不为真修。普照禅师《修心诀》云: “修在悟前, 虽则努力用功, 不忘念念薰修, 但亦著著生疑, 未能无碍, 如有一物碍在胸中, 不安之相, 常现在前。日久月深, 对治功熟, 则身心客尘, 恰似轻安。虽复轻安, 疑根未断, 如石压草, 犹于生死界不得自在。”故云: “修在悟前, 非真修也。”
但任何人都免不了有此一段盲修瞎炼的过程。待打开桶底明识本来后, 就路还家, 随缘了习, 任运双修定慧, 天真无作, 动静常禅, 方是无修之真修。《修心诀》云: “即或劣机, 见性后烦恼浓厚, 习染深重, 对境而念念生情, 遇缘而心心作有, 甚或被境缘昏乱淆惑, 昧却本来者, 虽亦借种种对治方便, 除其劣习, 去其污染, 不无有功之修, 但以念念无疑, 不落留碍, 日久月深, 力极功纯, 自然契合天真妙性, 任运寂知, 与前胜机, 更无差别。”故学佛者, 必先以明心见性为期, 待明心后除断习气, 方为真修。亦余之所以大声疾呼, 不须参究刻板死煞话头, 只由师家直接指示心性, 令学人当下悟去, 再着手真修, 以免唐丧光阴也。
或曰: 明心见性, 即是圣人, 非但不须再事修习, 还要现种种神通变化, 大异常人, 所谓大机大用, 神变莫测, 今何故反谓悟后方是真修?
答曰: 今时学道人有二种过错: 一者以为悟后即是圣人, 应现种种神变。如不能变现, 即为非悟, 只是口头禅, 空说真理而已。因之心生退屈, 反堕无分之失者, 比比皆是。二者, 则谓宗下原本无修无得无证, 一悟便休, 何须再事修治? 以致虽以理悟, 而习气依旧, 日久月深, 依前流浪生死, 未免六道轮回。关于这一点, 前面本已谈过, 似不须再讲, 但以关系修道人成败至巨, 且又系眼下学道者错会病根所在, 故不嫌辞费, 再详论之。
《修心诀》云: “入道多门, 以要言之, 不出顿悟渐修二门。”又云: “此顿渐二门是千圣轨则, 以上诸圣, 莫不先悟后修, 因修乃证。所谓神通变化依悟而修, 渐薰所现。非谓悟时即发现也。”
圭峰禅师云: “识冰池而全水, 籍阳气以消融。悟凡夫而即佛, 资法力以薰修。冰消则水流润, 方显溉涤之功; 妄尽则心虚通, 始发通光之应。事上神通变化, 非一日之功可成, 乃渐薰而发现也。”
仰山示众云: “我今分明向汝说, 且莫凑泊, 但向自己性海如实而修, 不要三明六通。何以故? 此是圣末边事。如今只要识心达性, 但得其本, 莫愁其末; 他日后时, 自在具足。若未得本, 总将情学他, 终不可得, 得亦不真, 将来成魔有份。”
以上所引, 可知顿悟是: 凡夫迷时, 妄执四大为身, 妄想为心。不知自性是真法身, 自己灵知是真佛, 常于心外觅佛, 东奔西走, 忽被善知识指个入处, 一念回光, 见自本性, 识自本心。而此心性, 原无烦恼, 原无生灭, 本自圆成, 本自具足, 与诸佛无殊无别, 而且由凡夫至佛位, 更无阶级次第, 故云顿悟。
虽云顿悟, 但属理边, 事上习染, 多生历劫, 生来死去, 执著坚固, 卒难顿除。故须依悟而修, 渐除习气, 直至妄尽, 神通方显, 绝非于顿悟理时即现神通。故修道者, 须明过程, 识别先后, 切不可因未通而自疑, 更兼疑他人。以为均不能悟道, 而另走蹊径, 误入歧途, 纵经尘劫, 亦不能成道。
况且发通与否, 不足说明是否悟道。一者, 通有多端, 有借密法修得者, 有依神鬼附身告知者, 有靠夙世薰修报得者, 等等不一, 不可谓是等人均已悟道。因此等神通, 或有所依, 不是真通, 或仅相似通, 一旦色身败坏, 失其所依, 即消灭无有。二者, 古德谓有先悟后通和先通后悟之别, 不可谓一经发通, 即系悟道。如明破山禅师在天童修道时, 未发悟前, 即能出神偷乡人之鸭, 作游戏三昧。后事发, 被密云悟禅师诃曰: “子游戏神通虽不无, 但佛法未梦见在! ”破山跪请开示, 再经力参, 方始开悟。降及近代, 众生根器更劣, 习障更重, 欲先通后悟, 千万人中不得一人。故我人须于悟后, 依悟而修, 渐除习气, 渐发神通。以上先圣历代祖师, 无不如是。故顿悟渐修二门是佛徒的轨范, 各宗行人俱应奉行遵守!
或曰: 理即事, 事即理, 理事不二。理如顿悟, 事即相应, 如事上不能透过, 尚有留碍, 如何能说已悟真理!
答曰: 理事非一非异。事以理成, 理以事显; 理不离事, 事不离理, 约此不相离理, 故非异。但真理无形, 而妙用随缘, 应诸万类, 妄立虚相, 不无形状, 约此有相无相, 故非一。今悟道, 虽已明悟自己空寂之灵知即是真佛, 但以多生习染深厚, 一下不能顿除, 遇事尚还生心, 见境卒难无念, 但于生心动念时, 非如盲目者, 不知尘境本空, 粘著攀缘, 流浪忘返。而能于前念动时, 后念即觉, 顿时扫空。不过较全不动心者有生灭的痕迹, 力量稍差而已。但能绵密保任, 时时觉照, 日久功深, 自能打成一片。历代祖师之牧牛行, 即此悟后用功之楷模也。
古德云: 顿悟虽同佛, 多生习气深; 风停浪犹涌, 理现念犹侵! 故悟后常须照察。妄念若起, 都不随之, 损之又损, 以至无为, 方始究竟。天下善知识其能于事上发神通变化者, 均非一日之功, 乃渐薰而发现。况神通为圣末边事, 于达人份上, 并不看重。虽或发现, 并不欲用。如未得本——明心见性, 但求其末——发神通, 非惟不能成道, 抑且着魔有份, 故不可不慎!
今之佛徒, 恒以神通衡量他人。妄以为一念悟时, 即随现无量妙用, 神通变化。若无神通变化, 虽道眼通明, 亦为非悟, 此等人真所谓不知本末、不明先后痴迷之徒。既自生退屈, 亦不信他, 断佛种性, 莫此为甚, 良可悲也。
关于第二种时病, 以为一悟便休, 无修无得无证者, 较上述以为一悟便发通者, 虽似有悟, 但以见地未彻, 误入歧途, 与前未悟者所失无异, 且或为害更甚。盖前者只自生退屈, 不自信兼不信他, 一旦时节因缘到来, 尚可打破痴迷, 步入正轨。而后者自以为有悟, 邪见根深, 免置后修, 依前流浪, 深入轮回, 无以自拔!
上面说过, 无修、无得、无证乃理边事, 亦为到家人最后了手语, 绝非于一念悟时, 即臻无修、无得、无证之境。尤其今代末法时人, 根陋障重, 更不能悟后未经进修, 即臻无功用地。其言不须修治, 一悟便休者, 非狂即痴, 实不可信也。
盖一切众生本具如来智慧德性, 只以迷妄不知, 认假作真, 造业受报, 流转六道,沦为众生。虽在众生而本性不失, 只一凛悟, 便与诸佛无殊, 不假修成, 故云无修;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本来空寂, 无有一法, 故云无得; 证至极地佛亦不立, 故云无证。但当妄习未除, 攀缘执著, 流转生死时, 又非不众生。故须念念薰修, 心心觉照, 于大悟后, 于恶断断而无断, 于善修修而无修, 登堂入室归家稳坐, 所谓绝学无为闲道人, 方是无修无得无证的时节。未到此地步, 即高谈无修无得无证, 宁非欺贤诳圣, 自贻伊戚!
或曰: 顿悟顿修顿证, 自古有之, 难道此等人不是一悟便休吗? 又难道此等人也要悟后渐修吗? 假如自古有之, 今时当然也不无了。
答曰: 顿悟顿修顿证者, 非上上根人, 不能得入。核实言之, 此等人根机之所以高上深厚, 皆过去依悟而修, 渐薰积累而来, 至于今生机缘成熟, 故能闻即发悟, 一时顿毕。表面看来, 似乎是顿悟顿修顿证, 实际上亦是先悟后修之机也。古德云: 今日之顿, 亦昔日之渐也。至于今世, 学人根性陋劣, 如非大菩萨再来, 实难顿悟顿修顿证。纵有一二大根人一闻千悟, 一悟顿毕, 亦不能无修无得无证。盖无明习染, 非一生可毕, 更何况说个无修无得无证, 早落在有修有得有证里边了也。
《修心诀》云: “凡夫无始劫来, 流转六道, 坚执我相, 妄想颠倒, 无明种习, 久已成性, 虽到今生顿悟自性, 本来空寂, 与佛无异。而此旧习, 卒难除断, 故逢顺逆境, 嗔喜是非, 炽然起灭, 客尘烦恼, 与前无异, 若不以般若着力薰修, 焉能对治净明, 得到大休大息之地? ”
大慧杲禅师云: “往往利根之辈, 不费多力, 打发此事, 便生容易之心, 更不修治, 日久月深, 依前流浪, 未免轮回。岂可以一期所悟, 便免置后修? ”
是以悟后, 常须照察, 不可玩忽, 妄念忽起, 或一凛觉, 或提佛念, 以至无为, 方始究竟。故顿悟渐修之义, 如车二轮缺一不可也。
顿悟渐修既是佛徒之修行轨则, 成道津梁, 应如何修而后可? 与悟前之修, 又有何差别, 试申论如下:
(一)悟后之修, 不可一概而论, 须视学人妄习深浅, 烦恼重轻而定, 习障浅者, 不用对治, 惟随缘照察, 念起即觉, 觉即转空。念念如是修习, 自然渐得百千三昧。如《修心诀》云: “但照惑无本, 念念不住, 空花三界, 如风卷烟, 幻化六尘, 如汤销冰。客尘烦恼, 自然俱成醍醐。”学者如能如是念念修习, 不忘照顾, 定慧等持, 则爱恶自然淡薄, 智慧自然增发。若微细流注永断, 圆觉大智朗然独存, 即现千百亿化身, 于十方国土中应机赴感而无留碍矣。
《修心诀》云: “虽修万行, 唯以无念为宗。天下善知识, 悟后牧牛行, 虽有后修, 已先顿悟, 妄念本空, 心性本净, 虽除断恶习而无恶习可除, 虽勤修福慧而无福慧可修; 修而无修, 除而无除, 斯乃真修真除矣。”
又云: “见色闻声时但伊么(即见色闻声, 但如明镜照物, 风过树时, 不作他想), 着衣吃饭时但伊么, 屙屎放尿时但伊么, 对人接物时但伊么, 乃至行、住、坐、卧, 或语或默, 或喜或怒, 一切时中, 一一如是; 似虚舟驾浪, 随高随下, 而念念不住; 如流水转山, 遇曲遇直, 而心心无知。今日腾腾任运, 明日任运腾腾, 随顺众缘, 无障无碍。质直无伪, 视听寻常, 则绝一尘而作对, 何劳遣荡之功; 无一念而生情, 不假忘缘之力矣。”
似此任运寂知, 原本无为之修, 实等于无修。既无须另起炉灶, 执法修持, 亦不用冥存观想, 取静为行, 与悟前不明所以, 坚执法相, 牢持仪轨, 贪取功德, 追赶任务, 披枷带锁之修, 宁不大相径庭!
(二)至于习染深厚, 无明力大, 于善恶顺逆境界未免被动静互换, 心不恬淡者, 则不无妄缘遣荡、对治之功。对治法中, 若掉举盛者, 则以相应之定功摄散; 若昏沉盛者, 则以慧门观空(至于用何种功夫为宜, 请阅下章“十种修行法门” ), 务令定慧等持, 动静相亡, 入于无为, 方始究竟。《修心诀》云: “先以定门摄掉举, 使心不随缘, 契乎本寂; 次以慧门警昏沉, 择法观空, 契乎本知。以定治乎乱想, 以慧治乎无记。昏乱相亡, 对治功终, 则对境而念念归宗, 遇缘而心心契道, 任运双修, 方为无事。”
或曰: 如此对治修习, 与悟前劣机之渐修, 一般无二, 还讲什么顿悟呢?
答曰: 以此等人机劣习重, 障深垢厚, 虽亦悟自性清净公上人寂, 具足万德, 与佛无异, 其奈对境生情, 遇缘成滞, 被它昏乱转换, 昧却寂然常知, 不借对治之功, 均调昏乱, 非但不能入于无为, 而反堕“悟后迷”中, 是不可不慎也。
兹举一二悟后迷的公案, 以资悟后又不务实修者警惕:
(一)、负师
暹道者久参雪窦, 得法后, 窦拟举往金鹅为方丈, 而暹不从, 后出世开堂, 因德山远和尚声势、名望均高于雪窦, 即改而承嗣远和尚。令使者通书各山, 山前婆子欣然问曰: “暹首座出世为谁烧香? ”专使曰: “德山远和尚。”婆子诟骂曰: “雪窦抖擞尿肠, 为你说禅, 始有今日, 你得恁么辜恩负德! ”
和州开盛觉老, 初参长芦夫铁脚, 久无所得。后造东山五祖演席下得法。出世住开盛, 见长芦法席大盛, 乃改嗣夫。不原所得, 拈香时, 忽觉胸前如捣, 遂于痛处发痈成窍。以乳香作饼塞之, 久而不愈, 竟卒!
(二)、卖友
庆藏主, 蜀人, 丛林知名。一日与秀大师同行入都城参法云圆通禅师。到法云, 秀得参堂挂单, 而庆藏主未获允准。庆在智海, 偶卧病, 秀欲诣问病况, 而山门无假, 乃潜往智海见庆。庆反以书白圆通, 道秀越规矩出入。圆通知之, 夜参大骂云: “彼以道义故, 拼出院来问汝疾, 反以书告讦, 岂端人正士所为? ”庆闻之, 遂掩息。丛林尽谓庆遭圆通一诟而卒。
(三)、叛师
大阳平侍者, 洞宗明安禅师之高足。一日 琊广照禅师来访, 明安与之云: “兴洞上一宗者, 非远即觉也。”照云: “有平侍者在。”安云: “平旧习深厚。”并以手指胸云: “此处更不佳。”又捏拇叉中示之云: “平向后当死于此。”暨明安圆寂, 平居大阳, 拟谋取师生前李和文都尉所施黄白物, 不惜毁师灵塔。虽经山中耆宿切陈, 亦不听之。发塔, 镢师颜面貌如生, 薪尽俨然。众皆惊异, 平更镢破师脑, 益油薪, 俄成灰烬。众以其事闻于官, 坐平谋塔中物, 不孝还俗。诸方以其人品格不端, 皆弃之不顾。平流浪无所依。后于三叉路口遭大虫食之。竟不免明安丫叉之记, 悲哉!
此类公案亦不胜枚举, 皆悟后不借对治精修, 积习深厚, 昧却天良, 见利动心, 忘恩负义, 有以致之也。虽然, 人固可以逞其凶顽奸诈之智, 其奈护法神不予宽容何? 其不得善终也, 宜矣!
须知虽借对治功夫, 暂调习气, 以先顿悟心性本净, 烦恼本空, 即不执法修行, 落于有修有得有证之劣见, 故能念念归宗, 心心契道, 不失顿悟之旨。反之, 修在悟前, 以未见性故, 虽念念薰修, 但着着生疑。不能自在无碍, 同时粘著法相, 抟取功德, 生死不了。故同样用对治法门, 于悟人份上, 如假道暂宿。一时方便, 不落法执, 日久月深, 自然契合道妙, 成就无上菩提。与前胜机习浅, 修而无修, 无修而修者, 更无差别, 是又不可不知也。
又如修净土念佛者, 未开悟前, 不知念念归宗, 只向外驰求, 著相修行。甚者, 著功德相, 以多为胜, 赶念经咒, 反致生病。及开悟后, 方知心即是佛, 佛即是心, 念佛即是念心, 念心便是念佛; 念念念佛, 念念唤醒本心, 所谓心佛道交, 打成一片。故古德谓, 一句佛号, 明心见性后, 方能全提, 以未悟前, 既不知念佛之落处, 又复着着生疑, 故不得真实受用。开悟后, 识得心之本原, 念亦得, 不念亦得, 无所谓念与不念; 既不著相以求念, 亦不避舍而不念。整日净裸裸、赤洒洒, 逍遥自在, 随缘无碍, 到这时方才真正称得起净念相继, 无一念不是佛念。
关于“净念相继”一语, 其中大有学问, 它和禅宗悟后的保任功夫完全无异, 它是念佛人修行进程的指标。兹不嫌辞费, 略述于下:
盖“净念”二字非如一般人所想象的以清净心念佛, 即为净念, 而是念佛功纯, 能念之心与所念之佛, 一时脱落, 能所双亡, 空有皆泯之正念, 始为净念。
至于“相继”, 则又分静中相继、动中相继与动静一如等功夫深浅的差别。兹分析如下:
一、静中相继。念佛人念至能所双亡, 本性显发时, 为初显净念。嗣后, 因无始旷劫著相习气深厚, 不能每坐皆显, 须隔数周、数月甚或一年再现, 此全视行人的根基与修行的疏密而定。此时, 行者须加劲精勤用功, 使相隔时间渐渐缩短。由一年而数月, 而一月, 而数日, 最后座座皆现; 此为静中相继, 相当于禅宗的“保”字功夫的第一阶段, 是为理一心。
二、动中相继。静中能时时相继, 遇境缘动乱时, 又复打失, 不能称为真相继。须在日常动用中磨练, 上而至于纵横无碍, 顺逆无拘, 如在静中一样, 仍旧孤明历历, 无有走着, 方为动中相继。但有时偶而忘却, 遇境而动, 马上即觉而归空。此相当禅宗的“保”字功夫的第二阶段功夫, 是为事一心。
三、动静一如。不管动中静中, 俱无走着, 且无守住之心, 纯任自然。此相当禅宗的“任”字功夫的第一阶段, 是为理事一心。
四、相继亦不可得, 不守之心亦无, 昔日所有玄妙奇特, 一扫而空, 镇日如痴如呆, 淡而无味, 然无味中有至味在焉。此相当禅宗的“任”字功夫的第二阶段, 是为事事一心。斯真净念相继者也。
兹为便于后学择法修行起见, 将元知讷禅师所说十种修行法门摘录于下, 供大家参考:
问曰: 未审宗门, 以何法治心? 曰: 以无心法治妄心。问曰: 人若无心, 便同草木。无心之说, 请施方便。曰: 今云无心, 非无心体, 名为无心。但心中无物, 名曰无心。如言空瓶, 瓶中无物, 名曰空瓶, 非无瓶体, 名空瓶也。故祖师云: 汝但于心无事、于事无心, 自然虚而灵、寂而妙, 是此心的旨也。据此, 则以无妄心, 非无真心妙用也。从来诸师说做无心功夫, 类各不同, 今总大义, 略明十种。
一曰觉察。谓做功夫时, 平常绝念, 提防念起, 一念才生, 即便与觉破, 前念觉破, 后念不生, 此之觉智, 亦不须用。妄觉俱忘, 名曰无心。故祖师云: 不怕念起, 只恐觉迟。又偈云: 不用求真, 唯须息见。此觉察息妄功夫也。
二曰休息。谓做功夫时, 不思善, 不思恶, 心起便休, 遇缘便歇。故云一条白练去, 冷湫湫地去, 古庙里香炉去! 直得绝廉纤、离分别, 如痴如呆, 方有少分相应。此休息妄心功夫也。
三曰泯心存境。谓做功夫时, 于一切妄念俱息, 不顾外境, 但自息心。妄心已息, 何害外境? 即古人夺人不夺境法门也。庞公云: 但自无心于万物, 何妨万物常围绕! 此泯心存境息妄功夫也。
四曰泯境存心。谓做工夫时, 将一切内外诸境, 悉观为空寂, 只存一心, 孤标独立。所以古人云: 不与万物为侣, 不与诸尘作对, 心若著境, 心即是妄, 今既无境, 何妄之有? 即古人夺境不夺人法门也。故云: 上苑花已谢, 车马尚骈阗。此是泯境存心息妄功夫也。
五曰泯心泯境。谓做功夫时, 先空寂外境, 次灭内心, 既内外心境俱寂, 毕竟妄从何有? 故灌溪云: 十方无壁落, 四面亦无门。即祖师人境两俱夺法门也。故有语云: 云散水流去, 人寂天地空! 此泯心泯境息妄功夫也。
六曰存境存心。谓做功夫时, 心住心位, 境住境位。有时心境相对, 则心不趣境, 境不临心, 各不相到, 自然妄念不生, 于道无碍。故经云: 是法住法位, 世间相常住。即祖师人境俱不夺法门也。故有语云: 一片月生海, 几家人上楼! 此是存境存心灭妄功夫也。
七曰内外全体。谓做功夫时, 于山河大地, 日月星辰, 内身外器, 一切诸法, 同真心体, 湛然虚明, 无一毫异, 大千沙界, 打成一片, 更于何处得妄心来! 所以肇法师云: 天地与我同根, 万法与我同体。此是内外全体灭妄功夫也。
八曰内外全用。谓做功夫时, 将一切内外身心器界诸法及一切动用施为, 悉观作真心妙用, 一切心念才生, 便是妙用现前。既一切皆是妙用, 妄心向甚处安著? 故永嘉云: 无明实性即佛性, 幻化空身即法身。此是内外全用息妄功夫也。
九曰即体即用。谓做功夫时, 虽冥合真体, 一味空寂, 而于中内隐灵明, 乃体即用也; 灵明中, 内隐空寂, 用即体也。故永嘉云: 惺惺寂寂是, 惺惺妄想非, 寂寂惺惺是, 寂寂无记非。既寂寂中不容无记, 惺惺中不用乱想, 所有妄心如何得生? 此是即体即用灭妄功夫也。
十曰透出体用。谓做功夫时, 不分内外, 亦不辨东西南北, 将四面八方只作一个大解脱门。圆陀陀地体用不分, 无分毫渗漏, 通身打成一片。其妄何处得起? 古人云: 通身无缝罅, 上下成团圆, 是乃透出体用灭妄功夫也。
以上十种功夫, 不须全做, 但得一门成就, 其妄自息, 真心即现。随宿根曾与何法有缘, 即便习之。此之功夫乃无功之功, 非有心功力也。即使未悟真心者修之, 亦易当下得见。此休息妄心法门, 对学道人最关紧要, 故不厌求详, 录示后学, 切勿以画蛇添足视之!
以上十种功夫, 俱在行、住、坐、卧处着力, 须于穿衣吃饭时, 屙屎放尿时, 对话工作时, 一切时, 一切处, 绵密觉察观照, 不消打坐参究。其或习障深厚, 力有未逮, 仍须打坐用功者, 即仍听之, 但须于下坐后, 将定中功夫, 推在境上, 在动中着力锻炼, 庶几可以早日打成一片, 而臻无功之大功, 圆成菩提大道。
至于密宗, 悟后更须密修, 以期即“身”成就。其修法之广, 方便之多, 远非显宗可比。但密法贵师承灌顶传授, 不可公开露布, 故从略。
(丁)证体启用
关于证体之景相, 古人多不详言。一者, 以此证境, 非言思能及, 一落言诠, 即嫌住著。二者, 真证得者, 归无所得, 不欲炫耀于人。三者, 恐未悟者窃为己有, 以迷惑他人。四者, 恐人著境以求, 反障悟门。五者, 各人经过境界, 亦非完全一致。以是等等原因, 故只以“云散长空, 青天彻露”、“万里无云之晴空”、“心月孤圆, 光含万象”、“非光非昧, 非大非小, 非青非黄”, 更或以“圆团团, 光灿灿”等约略描绘之。余今似亦不例外, 况余并无所证, 亦无所得, 更无能为言, 只得拾几句现成公案, 以飨读者。至于详细情形, 只有留待读者自己努力用功证取体会了。
当我人修法修至能所双忘, 心法双泯时, 不管修什么宗, 都是卒地折、爆地断, 有如爆炸物, 忽然爆破, 内而身心, 外而世界, 乃至虚空, 一时脱落、粉碎, 化为乌有, 连乌有也乌有。所谓大地平沉, 虚空粉碎, 当斯时也, 虽一无所有, 但虚明凝寂、一灵不昧, 了了常知非如木石。虽了了而无能知与所知, 以此了了全体是一片虚明灵知, 不能再有能知与所知, 再有知, 便是头上加头, 即非是了。我人证此真境后, 回过头来, 方才识知这个“灵知”不在别处, 整日在六根门头上放光, 与我人无丝毫离异、无些许间隔, 一切言行动作, 无不是“它”的灵妙神用。从前为它千辛万苦, 百般追求探索, 原来只在目前不识, 反而污糟它、屈辱它, 在六道内轮回受苦, 宁不冤苦! 古德谓“声前一句, 千圣不传, 面前一丝, 亘古无间! ”又谓“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即指此也。
但这只是素法身, 尚须辛勤打磨, 绵密除习, 始能大放光明。功夫纯熟, 即便熟睡, 顶上亦如一轮中秋明月朗照。待光明精纯, 宽阔天眼自然豁开, 十方世界一时齐彰, 我入入我有如因陀罗网, 重重交参, 妙用无尽。
或谓此种景相是禅宗或密宗行人所证, 至于净土宗念佛人不应如此, 因彼等以生西方净土为目的, 应于定中见阿弥陀佛和西方圣境, 不可一无所见。假使一无所见, 如何得生净土?
答曰: 君不见前录之印光大师念佛三昧么? 印光大师是极力主张仗佛慈力, 接引生西的。他为何在念佛三昧中也说, 无见之见是真见, 真见无所见呢? 盖真如佛性无形无相, 一尘不染, 一丝不挂, 说似一物即不中。故真佛, 实在无言可说、无形可见。但此无形之佛性, 不是顽空, 故能随缘现相起用, 但相以随缘现起故, 只是假名, 非是实体。故见有相之佛不是真佛。古德云: 报化非真佛, 亦非说法者。《法华经》谓为化城, 非是宝所。欲上品上生西方净土, 须透有相之小歇场, 证到无相之真佛妙体, 方能如愿以偿。反是, 执有形之佛与有相之净土, 只能下品下生, 此乃无可移易之真理。故印光大师说到念佛最高之境界——念佛三昧时, 亦不得不说无所见之见乃真见了。以证到如此高深境界, 心土打成一片, 心即土, 土即心。发愿生西即是生自心之净土, 生无所生, 还怕不上品上生吗?
见性之后, 若死守空境, 或耽著静居, 而不知于境上起用, 犹如贫子发了财后, 不知其用, 终如贫穷一样。而且不于事境上锻炼, 不得理事双融之大定, 更毋臻事事无碍之境而圆成佛道之大功。故必以所悟之理于事境上磨练, 去其棱角, 方臻圆妙。但初悟之人, 往往不知起用之方, 更不明其过程, 甚或因力量一时不够, 遇事而有波动时, 又疑所悟为非而动摇根本。惶惑不知所措, 甚为可惜! 兹将先师骧陆公所著《证体启用之过程》择其要者, 节录于后, 以助读者于悟后启发般若之用, 而成绝顶无为之功, 亦幸甚矣!
实相妙体本有无住妙用, 学人须将所证得之清净自在光景, 移用于人事颠倒之时, 而化有归空, 化颠倒为清净, 化烦恼为自在, 非但灭却自己之苦, 且可以灭他人之苦, 此即名度生。
功夫越深, 习气发动亦越多越快, 学人不必害怕, 此第八识性田中自然翻出之种子, 发动虽快, 但去亦甚快, 发动可能较平日为大, 但发一次, 小一次, 短一次, 少一次, 不复再增长了。
功夫越深, 胆子越大。如忽然遇惊, 亦只一惊, 不复再惊, 而且力量愈用愈强。
功夫越深, 忽而忘记性大, 又忽而记忆力甚强, 且日见敏捷; 感觉力亦强, 往往不假思索即与物相应, 此通之先兆也。
常观此本来而默契之, 习气一来, 即便觉察, 觉即转空, 同时以般若扫荡此空, 更以般若扫荡此扫荡, 扫至无可扫时, 斯合本来, 斯合般若大空之旨。
做功夫要准, 要狠, 要省, 要等, 要平, 要稳。准者, 看准方向, 无所疑退。狠者, 克制自己, 丝毫不留情, 对自己点滴过错, 也不能姑息。省者, 常常反躬自省也。等者, 等时候也。非有相当时间, 其力不能充足。平者, 观一切平等。以不论何种挂碍, 皆由心不平等, 分别得失而起。不知法本不生, 何患乎得; 法本不灭, 何患乎失? 能平则自然不惊、不怖、不畏, 超然入自在之境。人往往有时间相、得失相、成败相, 诸种习气来时, 不能打破, 此即定不足, 慧不充也, 亦即般若力不强也。故要等, 等到其间, 力自充足, 譬如行路, 贵在方向不错, 按步而进, 不在迟速。稳者, 如是稳定永不退转也。
明心见性一事, 为了无量劫生死, 何等重大! 绝不可以单单理解, 即为算数。以由理解而得, 毫无定力, 则起狂慧颠倒, 终不名明心。兹分七种过程: 一、以极强之慧力, 见到本来, 由此得少分之定, 如禅宗入者。或由定力强, 启发般若, 见到本来, 如心中心密法之修入者。二、见到后, 必深信勿疑, 以承当为第一。三、见本性周遍法界, 则法界一切一切无非是性。说幻, 即一切幻; 说真, 即一切真, 究其真幻统属假名, 非有实体, 心能不为所拘, 是名无住。四、一切无住, 虽空而不落断灭, 妙用宛在。幻心非无, 是名无生。五、虽名无住, 但于善恶非不了知、非不分别, 只是分别而不住, 入于平等不二之境。六、心既平等, 自无挂碍恐怖, 到处自在矣。七、力量每每旋进旋退, 或定或慧, 后则定慧不分, 只进不退。此真明心理事双融者矣。
明心后“我见”未能即除, 习气未能即净。我见习气时时来, 时时能转而化之, 是真明心者。若转化之力小, 此另一问题。只怕不知转、不知化, 即不能转、不能化矣。故学佛第一在开觉知, 如得财; 第二在善用其觉知, 如用财; 第三, 并觉知而亦空之; 第四, 无所谓空不空, 本来如是。如真富贵人, 自忘其多财也。
觉照一起, 习气即消, 但此中迟捷, 各有不同, 此有过程者十: 一、境来而不觉。二、境来而再觉, 惟起觉极费事。三、境来时, 起觉不难。四、境来即觉, 略有先后。五、境觉同时并起, 而有时忘失。六、同时而可以勿忘。七、觉先于境, 但有时在后, 或偶尔竟回到忘失时。八、常觉不动。九、觉尚未净。十、常寂而常照, 并觉亦无住矣, 此是力量真充足时。
从来大习气易去, 小习气难除, 还是不平等。是以仍有惊、怖、畏之果。其间忽上忽下, 不得以退转名之。
平时常用反观法, 考察自己习性, 不论好、坏、善、恶, 凡不易化除者, 即属生死之根, 万不可固执为善而保留之。越不易化除, 越要化除, 常与自己逆, 便是进功。
除习气, 犹如人天交战, 此必百战而可克胜, 原非一朝一夕之功。明心而后, 方具可以交战之资格, 此即启用, 由小战而大战, 小胜而大胜, 而根本破敌, 永无后患。
用功夫, 切切压制不得、躲避不得。如贪嗔之根, 必拔除之、化解之。若但知守住戒定慧, 用以对治贪嗔痴, 则善恶二见, 留影于心。如敌来守城, 虽一时敌不得入, 敌终未去, 乘机仍可入城, 非究竟也。故勿压制、勿躲避, 以破除为妙, 两不留影, 心无所染, 敌我同化, 即入大定。
境来不理, 亦不起念, 但不断灭, 此静中定也; 对境不惑, 依然应付, 动而不动, 此动中定也; 至动静一如, 无可无不可时, 则大定矣。
练心要练机, 此在洞明因果之理。时时起观, 功夫纯熟, 大机大用起矣。一切烦恼, 都由情见。情为我爱, 见为我执, 情见坚固, 则成覆障, 观因达果之机即不灵, 此机用之所以不起也。
得他心通者, 端赖观因达果之机灵速, 是以理事圆通, 不待思索, 历历如见。全在定慧双资、功夫纯熟。此便是神通, 并无何种神妙之可求。
肯做不屑做之事, 肯说不愿说之话, 肯接不愿交之人, 其去平等智光不远矣。
见他人过在, 不独难入不二, 亦障自己圣道而起骄慢, 修道人所最忌!
用功痛切时, 必有一度不通世故人情时, 故曰如丧考妣。盖痛切之至, 必失于礼节威仪也。人每不谅, 谓之骄慢自大, 或疑为狂。此人人必经之过程, 难为辩也。
用功忽勤忽惰, 若进若退, 切勿疑忌, 此是进功时, 万勿性急而懊丧。
喜静厌乱, 即是不平等, 切切不可, 须知静乱乃我心之分别, 与境无关。
修道人自赞毁他, 抑人自大, 最为可耻可笑, 慎勿为识者所讥!
发愿不轻率, 以发愿易而行愿难也。发愿欲大而坚, 自心中掺不得一丝情见。
八风不动中, 四风易守, 四风难防, 逆者易知, 顺者往往入其彀中而不自知, 故于顺心如意之事, 更须警惕, 防其卷入境中。
此中无有奇特事, 但除习气, 莫作圣解! 所谓玄妙神变者亦稀松寻常, 只缘少见, 因而多怪, 认为玄妙, 忘却本来, 入于魔道, 宁不可惜!
用功切勿与人较量短长, 应默察而自省之。
修法为一时之权宜, 切勿执取于法。贪法等于贪名利, 同一生死。所谓成佛者, 成如佛之性空也。心有所执, 顿失本来, 即离佛境, 故宜时时凛觉。
除习气亦在因缘, 此有迟速之不同。明心后, 保任绵密(所谓保任, 切勿压心不起, 只要能转化不住), 经过相当时期, 习气有忽然消除之妙。
众生万般苦恼, 只缘一乱字, 乱由比量而起, 见性人见闻觉知了了, 不动念时心对境是现量, 及至动念分别时, 动而不动, 虽比量而亦现量矣。常能如是者, 名打成一片。
方便力之大小随慧力而转, 慧力之大小, 在观照之圆不圆。圆斯通矣, 通斯圆矣。所言通者, 心无碍是也; 碍者, 以心碍心也。心如明圆不惑则通, 此名无碍慧, 发于大悲心陀罗尼中。陀罗尼者, 心之至空至密地也。
练心之法, 只于有碍中忍得过。比如一切习惯, 本无定义, 本无不可。苦在自己养成习惯, 非如此不可, 遂不忍与自己逆, 此碍之所以立也。倘忍得过, 即无碍矣。因本来无碍也。比如面子事, 本属虚幻不实, 充其量, 不过失去一虚幻面子耳! 且看伊究竟碍不碍, 此不过一时之不舒服, 到底克胜过去, 所得之无碍慧力, 岂万金可买得哉! 故学佛乃大丈夫事, 能忍得, 能放得下, 不与世俗同流, 亦不与世俗忤, 所谓和而不同, 即超然入圣矣。
梦中所现之景, 可以考察功夫之深浅。凡用功至密切时, 心感于梦, 梦中能有主张者, 即不入三恶道之证。以入三恶道者, 必心失其主为因, 有随力而无主力, 随业高下, 入之而不觉。且如梦中有一分力量, 必醒时有十分力量。心之与身, 梦时为半离, 死则为全离, 死与梦无大异也。
一切妙用, 不离世觉故, 明心见性后, 须于人情世故, 在在留心, 练习通达, 用以互除习气。熟于因果之理, 方得机先, 起大机用。
《大日经·住心品疏》云: 菩萨初发明道, 即生获除盖障三昧, 即与佛菩萨同住, 发五神通, 获知一切众生语言陀罗尼, 能知一切众生心行, 作诸佛事而广度之云云。明道者, 见性成佛也, 除盖障者, 除习气也。习气何时净, 五神通何时开发, 非可先求也。得神通后, 以他心通方便度脱众生。此为证体起用之过程, 不依此道而入者, 是为外道。
明道后, 五神通虽一时未能全发, 但已非同常人, 以证得根本, 所有除盖障发神通, 均同时开发, 只力微耳。
悟了还同未悟时, 不到平淡, 炉火不能纯青。所谓大智若愚, 整日如痴如傻, 打成一片矣。
以上所录, 实为明心见性后, 启发般若妙用之津梁。学者果能信入不疑, 于证体后, 刻刻提撕, 在人情世故上, 磨练自己, 深谙众生心行, 熟悉因果之理, 则除盖障, 发五神通, 大机大用起矣。
(戊)归宿问题
客有问明心见性人, 圆寂后归往何处者; 亦有问六祖大师入寂时云: “我自知去处”, 但未言明去处, 是知而不言, 抑不明去处而不言欤?
命终往生何所, 确是修行人一大关键问题。如不把它搞清楚, 对修行进程既大有妨碍, 于将来的证果, 亦将遭迂曲。
一般说来, 芸芸众生在六道中头出头没, 轮回不息, 生来死去, 不知所以。今既开悟, 识自本心, 见自本性, 当明生从何来, 死归何所。如亦颟顸不知, 岂非狂妄自负, 未悟为悟?
但所谓生死去来者, 乃对迷人著相时说。在悟人份上, 既豁开正眼, 彻见真心, 则三界六道, 皆非实有; 十方净土, 宛如水月。本既不生, 如何有灭? 本自不灭, 缘何有生? 生灭既无, 何有去来? 更何有方所?
六祖大师悟道后云: “何期自性本自清净; 何期自性本不生灭; 何期自性本自具足; 何期自性本无动摇; 何期自性能生万法。”所谓明心见性者, 即见此不动不摇、不来不去、不生不灭而又能随缘现相, 生起种种妙用之真空妙有之实性。既明见自性不生不灭, 不来不去, 缘何又从中取来去生灭之相而有所归呢? 所以如说有命终、有往生, 则实未开悟见性也。
六祖说“我自知去处”者, 拈黄叶止小儿啼也。不明言去处者, 实无去处也。以此性如虚空, 虚空何有归处? 若见有去处, 则落实, 则著相。落实著相, 则生死不了。无去处, 则处处可去, 处处可去而未尝去。所谓归即无归, 无归即归; 处处皆归, 到处即归也。
复次, 妙有真空者, 以妙有故, 否则即是顽空; 真空妙有者, 以真空故, 否则便成妄有。故彻悟心性者, 融会色空, 冥合体用, 既不偏空, 亦不执有, 于无生灭处, 不妨示现生灭, 虽生而无生, 无生而无不生。故天上地下, 四生六道, 乃至十方净土无不可生。于无来去处, 不妨头出头没, 虽处处现身而实无来去, 无来去而正常来常去, 非枯死不动, 坐在黑山背后, 而谓无生灭来去也。
庞居士《无生颂》云: “有男不婚, 有女不嫁; 合家团圞圆, 共说无生话。”
禅师和云: “无男可婚, 无女可嫁; 大众团圞圆, 说甚无生话! ”
余试和云: “有男亦婚, 有女亦嫁; 子子复孙孙, 是说无生话。”
三颂合来正显此真空妙有之性, 无生无不生, 无在无不在也。
真见性者, 随缘自在, 丝毫不著相, 无净秽凡圣之别、四生六道之殊。所谓生灭来去, 皆游戏三昧, 不落实有。审如斯, 何用指实去处哉?
如僧问长沙: “南泉迁化向什么处去? ”沙云: “东家作驴, 西家作马! ”又僧问: “南泉迁化向什么处去? ”沙云: “要骑即骑, 要下即下。”又一僧问: “南泉迁化向什么处去? ”沙又曰: “石头作沙弥时参见六祖。”又问, 又曰: “教伊寻思去。”后又问三次, 沙三次默然。赞得此真如妙性, 如此神出鬼没, 不可思议, 无处捞摸! 三圣(临济禅师之法嗣)闻后云: “长沙此答可谓空前绝后, 今古罕闻! ”于此可见灵知妙性无所不在。我们只要一切放下, 丝毫无住, 不求有在处, 则处处皆在, 随所寓而常乐矣。
但明悟自性的人, 如旧习深厚, 于日常运用中, 不能顺逆无拘、声色无染, 则分段生死未了, 还不能如上所述逍遥自在, 尚须七番或三番往返人天, 方得自在。圭峰禅师于此, 就功夫深浅, 分为三种自在, 敦促学人努力用功。第一, 妄念若起, 都不相随, 临命终时, 自然业不能系, 虽有中阴, 所向自由, 天上人间, 随意寄托。此为受生自在。第二, 若爱恶之念已泯, 即不受分段之身, 自能易短为长、易粗为细。此为变易自在。第三, 若微细流注一切寂灭, 唯圆觉大智朗然独存, 即随机应现千百亿化身, 度有缘众生, 名之为佛。此为究竟自在。
诸位同参, 我们于明悟本性后, 应严加护持, 力求上进, 精勤不懈地尽除现业流识, 以达究竟自在而臻极果。切不可得少为足, 停滞不前而趋下流。万一力不从心, 因缘不就, 也应努力做到变易自在。假如这一点也做不到, 那只有发愿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或兜率内院, 以及其他佛国净土, 以期了脱二死而证真常了。自明朝以来, 好多禅师如莲池、彻悟等, 均于悟后发愿往生西方净土, 或许就是为了不能做到变易自在而不得不发愿往生净土。
修心中心密法者如虑此生不能圆满成就, 于修法外, 每日加持弥勒菩萨根本真言四十九遍, 为将来往生兜率作张本, 而保有进无退, 用心亦苦矣。
当然, 大心凡夫为度众生故, 不畏生死, 堕三涂如堕四圣, 毫无难色, 斯真壮志凌云的大丈夫, 人天所共仰, 佛、菩萨所嘉护者, 即不预此例矣。
(己)结 论
以上拉拉扯扯讲了明心见性的意义和证取办法, 又介绍了悟后真修的方便, 更复述了证体起用的过程, 其中还摘录了一些古近大德的著述。似乎对明心见性、顿悟渐修、一生成办的法门, 已叙述得详尽无遗了。但彻底克实讲来这都是钝置众生的废话, 不值一提, 多此一举。以一切众生本来是佛, 不用修, 不用证, 本自妙用无边、神通无碍, 但自任运穿衣吃饭、应缘接物, 无取无舍、无著无求, 即如如佛。
临济祖师云: 你目前历历的勿一个形段孤明(即眼前有一个无形无相, 而了然如空, 历历无间断的绝对无偶的虚明)是活佛活祖。又云: 你一念清净心光, 是法身佛; 一念无分别心光, 是报身佛; 一念无差别心光, 是化身佛。又云: 山僧见处与释迦不别, 每日多般用处, 欠少什么? 六道神光(即六根作用)未曾间歇, 非佛而何?
我人果能于一切事缘上, 无向、无背、无取、无舍, 应付裕如, 纵夺自在, 则嬉笑怒骂, 无不是神通妙用; 行住坐卧, 皆是海印放光。盖所谓神者, 凡所施为, 皆是真心神光起用, 一切景相, 既由它现起, 一切事功, 又无不由伊完成; 所谓通者, 无阻无碍, 无滞无塞, 即于事境上无憎无爱、无喜无忧。果如是, 则身心轻快, 超脱尘累, 非心非佛, 饥来吃饭, 困来打眠, 还用修个什么?
怎奈众生眼光不瞥地, 不是趣景逐物, 著相驰求, 便是妄想重重、情见深厚, 故累他诸佛被过, 出兴于世, 唠唠叨叨, 说长道短; 和泥合水, 委身落草, 以致欲被云门一棒打杀喂狗吃, 而图天下太平。但诸佛悲心痛切, 不怕背黑锅, 不畏打杀, 还是浩浩而来, 为众生布施头目骨髓, 从无开口处, 权说十二分教; 向无下手处, 建立八万四千法门, 亦不过欲吾人觉醒迷梦, 就路还家, 恢复本来面目而已。其用心亦良苦矣!
假如吾人经此详明叙述, 还是咬不准, 不敢肯定“自心即佛”; 甚或不解穿衣吃饭便是神通妙用, 另著神奇玄妙者, 非但要勤苦念佛参禅, 还要更好虔修密法, 以资从定开慧, 契悟本来, 方能进而保任除习, 归家稳坐, 了脱生死。切不可盲目地侈谈无修、无得、无证, 而致贻误终身, 殃及后世! 更不要畏难不前, 坐失良机。
所谓神通变化, 实亦寻常, 以系本性所具之妙用, 非从外来, 只以平常为妄想所障而不显, 今一旦妄尽显发, 以少见故而多怪, 以为神妙不可测! 其实人人本具, 人人都能, 犹如穿衣吃饭一样, 人人都会, 有何奇特? 古德谓堕入三恶道, 即是堕入四圣, 十法界同是一样神通变化, 有何可贵, 有何奇怪! 而且一著稀奇古怪, 即入魔道, 是又不可不慎也。
至于做无念功夫, 切不可压念不起, 而须念起不随不攀缘, 不住境相。人非木石, 何能无念! 成佛乃是大机大用, 活泼玲珑的觉者, 更何能不起心念! 故《圆觉经》教导我们: “居一切时, 不起妄念, 于诸妄心亦不息灭。”《金刚经》则云: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六祖大师救卧轮灭心偈亦云: “惠能没伎俩, 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 菩提作么长! ”故我人但时时心空, 于一切事物无取无舍, 不动情想, 尽管应缘接物, 不见有心起应, 事完之后, 更渺无用心痕迹。所以终日动而未尝动, 镇日起念而一念未起。懒融禅师无心颂云: “恰恰用心时, 恰恰无心用; 无心恰恰用, 常用恰恰无。”诚乃最好之无心写照也。
复次, 做无念功夫, 也不是把前念断、后念未起的真空无念时间逐渐延长为进步, 譬如今日无念只一分钟, 慢慢延长为五分钟、十分钟, 乃至一小时或二十四小时为成功。须知无念是活泼泼的, 不是呆板如木石一块。僧问赵州: 如何是无念? 州云: 急水上打球子! 后人下语云: 念念不停留! 所谓无念不是一念不生为无念, 而是随起随息, 无丝毫住相痕迹。故如上所述, 正起念应缘时, 亦不见念起, 既无起又焉有灭? 无生灭, 故云无念。于不应缘接物时, 虽一念不生, 也只如虎尾春冰, 遇缘即起, 非如木石死寂无知也。
或问: 今日如是详细阐述, 亦深信一念不生时空寂之灵知, 即我人真性。但如何宗下公案仍不能一一透脱?
答曰: 宗下公案, 亦无甚奇特, 只不过考试学人能否不上当, 不被境夺; 能否不立见, 不被语句骗住; 能否不落断灭, 机用裕如而已。学者只须识得根本后, 保任绵密, 般若自然日渐开发, 慧光自然日渐浑圆, 不愁不解这些说话。所谓: “但得本, 不愁末; 只怕不成佛, 不愁佛不解语! ”宗下的言句不是故立奇特, 玩弄玄虚, 而是借以考验学者机之利钝, 用以观察平日之证入与照顾本来之力量而已。故吾人只要平日锻炼功深, 心若太虚, 不上它机境的当, 时时处处心空无住, 应机自然敏捷。任何言句、公案, 寓目即知其落处。如沩山灵佑禅师示众云: “老僧百年后, 在山下施主家投一头水牯牛, 右胁注明‘伪山僧某甲’, 唤我沩山僧, 却是水牯牛, 唤我水牯牛, 又是沩山僧, 唤我作什么? ”这就是以水牯牛和沩山僧二名相换你眼光, 看你上当不上当。你如心不空净, 在名相上作活计, 一定被他“牛”和“僧”骗住, 在名相上立见解, 那就上了它机境的当! 故须用脱卸法, 离开“牛”与“僧”下语方有出身之路。盖所谓僧也牛也, 俱不过一时的假相假名, 从真性说来, 哪里有牛与僧, 故从真处著眼, 一物不立, 即透出重围。当时沩山会上无人作答, 后有一位老宿答得很好。他说: “师无异名! ”他虽不说名而不离名; 既说本来无名, 而又可以任意取名; 既不著僧与牛, 又不离僧与牛, 既透出名相, 显示真如, 而真如又不离这些名相而别有。确是双关妙语! 但而今我们也可不让古人专美于前, 另下一语, 以酬古人。以本性妙用无边, 尽可横拈竖弄, 任意描绘, 正不必局于一格也。上答是从体立言, 我们现在不妨改从用下语: “闲名从来满五湖! ”诸仁还会么? 且道与上语是同是别?
又如高峰禅师问学人: “大修心人为甚不守毗尼? ”也是考验学人是否不为名相所拘。同样也只要以脱卸法答他: “为伊不识好恶! ”因佛性清净无染、一丝不挂、无善无恶, 有什么戒不戒、慧不慧? ! 说戒、说定、说慧, 都是好肉上挖疮, 徒自苦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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