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門論隨解7

至欽

若因中先無果而果生者。則諸因不應各各有力能生果。如須油者要從麻取不笮於沙。若俱無者。何故麻中求而不笮沙。若謂曾見麻出油。不見從沙出。是故麻中求而不笮沙。是事不然。何以故。若生相成者。應言餘時見麻出油不見沙出。是故於麻中求不取沙。而一切法生相不成故。不得言餘時見麻出油故麻中求不取於沙。
   
若因中先無果而果生者，則諸因不應各各有力能生果。
如果因中先無果而能生果，那麼一切物中皆無果，則應一切物皆能生一切果，不應諸因各各有力能生果。例如縷有力能生疊，蒲有力能生席等。既然諸因於自果各各有力，當知不是無能生有了。

如須油者，要從麻取，不笮於沙。此舉例說明：例如人們需油時，從麻中榨取，而不從沙中榨取。
這便說明油之果，於麻中非無也。換句話說，油於麻中是有，而不是無。如果說因中先無果而果生，假使麻與沙中，俱無有油，何故麻中求，而不榨沙？於麻中求油，豈非因為麻中有油嗎？
若謂曾見麻出油以下，是破外人之救。外人救曰，因為我們曾見人從麻中取油，而不取之於沙。是故從麻中求，而不榨沙。外人以曾見之事，救以上諸難。
  
所以論主答曰，如果汝曾見是事，從麻中取油，而不榨沙，是事不然。
何以故？麻中先有油始能出油，然因中先有果則不生，已如先說。一切法畢竟空，故實無有生。而世人不如實知，虛妄謂為生。其實麻中有油亦不生，沙中無油亦不生，一切法總歸不生。
  
汝今不知現在的麻不生，過去的麻亦不生，竟妄引過去曾見麻出油，救於現在的麻中求油，而不從沙中榨取，是不合道理的。
因為若有法生，可言過去曾見麻出油。但是一切法生相不成，焉能說於過去曾見麻出油呢？故論文云，若生相成者，應言餘時見麻出油，不見沙出。是故於麻中求，不取於沙。而一切法生相不成故，不得言餘時見麻出油，故麻中求，不取於沙。
  
復次我今不但破一事。皆總破一切因果。若因中先有果生。先無果生。先有果無果生。是三生皆不成是故汝言餘時見麻出油。則墮同疑因。
   
  
外人聞破有，則棄有執無；聞破無，則捨無取有。
不知過不在有無，而在執著。
為令彼覺悟故，於是破其同疑因。"因"為生疑之原因，生疑之原因者，法本無生，而於有、於無、於亦有亦無，同疑其有生，故曰同疑因。
  
亦可現在之麻不生油，過去曾見之麻亦不生油，以迷惑故，同疑其有生，故曰同疑因。
復次我今不但破一事，皆總破一切因果。
  
因果是生義，然凡諸因果幻有是假，故無有自性，無自性法即是空寂，空寂則無生，無生則無因果，故因果應破。但是破因果者，是破其實執，不破其如幻假。若破其假，則壞世諦；世諦若壞，即壞第一義諦。
  
何以故？因果幻有假故，故無自性，無自性者，即畢竟空，是第一義諦。第一義諦畢竟空，即無自性，無自性即隨緣幻有，隨緣幻有即世諦。所以世諦若壞，第一義諦亦隨壞。是故破因果者，破其執著，不破其假也。
  
所謂一切因果者，是因中先有果生，先無果生，先有果無果生。此三生皆無生，而汝疑或有果生，或無果生，或有果無果生，實是墮於同疑因也。
  
是三皆不成，是故汝言餘時見麻出油，則墮同疑因。是三者，即有果生，無果生，有無一時俱生。是三皆不成生，而汝於此三同疑有生。此"有生"之疑，即同疑因也。故汝言曾於昔時見麻出油，即是於無生中，妄見有生也。
  
復次若先因中無果而果生者。諸因相則不成。何以故。諸因若無。法何能作何能成。若無作無成。云何名為因。如是作者不得有所作。使作者亦不得有所作。
   
復次若先因中無果而果生者，諸因相則不成。何以故？諸因若無，法何能作何能成？若無作無成，云何名為因？
  
進一步更破因中先無果而果生。若如是則諸因不成。為甚麼呢？因為若先無果，則法不能作亦不能成。約始曰作，據終曰成。物之始終，曰作曰成。
  
因中既無，則於法何能作何能成？若謂因中先無而能作能成者，則非因皆能作能成。那麼縷能作酪成酪，乳能作疊成疊，是則不應道理。
如果不能作不能成，又怎能成之為因呢？於此據理奪破。如是作者不得有所作，使作者亦不得有所作。

"如是"是引來文，不能作不能成，則不成之為因的道理。如是若因中無果，則作者不得有所作，使作者亦不得有所作。
"作者"是指親因言，"使作者"是指疏緣言，"所作"是指果言。
意即：若如是者，則因不得作果成果，助緣亦不得作果成果。
  
若謂因中先有果。則不應有作作者作法別異。何以故。若先有果。何須復作。是故汝說作作者作法諸因皆不可得。因中先無果者。是亦不然。
  
前外人聞破有，誤以為破有即是執無，於是作因中先無果論。今聞破無，誤以為破無必是執有論，故反質問而難之。
外人多計因果不出有無，如數論師、勝論師計因果不出有無，破有必立無，破無必立有。今聞破無，以為必立有也，故作此難。以外人執於邊見，故有此難也。
  
此一段文，係論主預知外人之意，作如是懸擬之語也。若謂因中先有果，則不應有作、作者、作法別異。此是論主假設外人反問語也。
假設外人質問，汝既謂因中先無果不對，當然以為因中先有果是對的了。以汝破無，必立有故。汝言因中無果不應有三作，但是汝執因中有果，亦無三作也。
"作"是業用，"作者"是人，"作法"是所作之果。若因中先有果，果已先有，何須更作？此是論主假設外人欲捨有而立無也，以救其無果而生也。

是故汝說作、作者、作法諸因皆不可得。因中先無果者，是亦不然。
此是論主答其難。正因為因中先有果，無須更作，此即我所立之宗。是故汝所說的作、作者、作法，於諸因中皆不可得。
不但因中先有果，三作不可得，汝所立的因中先無果，三作亦不可得。
因為一切法空故，一切法無生無作故。文中意可謂單斥外人捨有執無，亦可謂雙斥有無二執也。是亦不然者，是說因中先無果，三作亦不可得也。
  
何以故。若人受作作者分別有因果。應作是難。我說作作者及因果皆空。若汝破作作者及因果。則成我法。不名為難。是故因中先無果而果生。是事不然。
   
何以故下，明宗答難。若人受作作者分別有因果，應作是難。我說作作者及因果皆空，若汝破作作者及因果，則成我法，不名為難。
  
假使有人執著有作作者，及分別執著有因果，應受你難。但我說一切法無生，作作者及因果皆空，故不受汝難。同時我不執無難有，亦不執有難無，怎會受汝破呢？
再者我有無俱破，汝今破我執有者，正是助成我之破也。汝今助我法成我宗，怎能稱之為難呢？
是故因中先無果而果生，是事不然。
汝欲難我，反而自通，自通於因中先有果不生也。汝不立有，須知我亦不立有。汝難於有，意在立無，須知是事不然，其道理已如先破。是故因中先無果而果生者，是事不然也。
  
復次若人受因中先有果。應作是難。我不說因中先有果故。不受此難亦不受因中先無果。若謂因中先亦有果亦無果而果生。是亦不然。何以故。有無性相違故。性相違者。云何一處。如明闇苦樂去住縛解不得同處。是故因中先有果先無果。二俱不生。
   
復次若人受因中有果，應作是難。我不說因中先有果故，不受此難。
因中先有果，非是我意，我不說因中有果。汝以因中有果難我，不僅是自作虛語，反而助成我宗也。亦不受因中先無果。
為恐外人見以有果難不成，不受有必是受無，將移為無果難。論主先明己宗曰，我宗不但不受有果，同時亦不受因中先無果。
   
上來破因中先無果竟，以下破亦有亦無。外人計因果不出有無，見計有不成，於是轉計於無；見計無不成，於是雙計有無。眾生根有利鈍，上根人聞破有即悟入中道；中根人待破無便悟入中道；下根人乃有雙計有無之過。
   
卻不知偏計有、無被破，雙計有無焉得成立？因為亦有同於有，亦無同於無。既然有不成立，當然亦有即不成立；無不成立，當然亦無即不成立也。
   
論文曰，若謂因中先亦有果亦無果而果生，是亦不然。何以故？有無性相違故。性相違者，云何一處？
破中先據理破，後舉喻明。如果汝轉計因中亦有果亦無果而果生者，亦無有是處。如汝先計破有則立無，破無則立有。有性無性是相違的，是矛盾的，二者怎能併存呢？汝應當知，若偏有不立，偏無不成，當然雙計有無亦不成立了。
   
如明闇、苦樂、去住、縛解，不得同處。
今舉喻說明，例如明闇、苦樂、去住、縛解等，都是相違的、矛盾的，怎可以併存呢？事實上有明則無闇，有苦則無樂，有去則無留，有縛則無解。
至於有和無亦復如是，說有則無不立，說無則有不成。二者不能併存，怎能說因中亦有果亦無果而果生呢？
最後結斥其非。是故因中先有果先無果，二俱不生。   
所以因中先有果不生，先無果不生，有果無果一時俱亦不生。行文至此應知，旨在明一切法無生也。
  
復次因中先有果先無果。上有無中已破。是故先因中有果亦不生。無亦不生。有無亦不生。理極於此。一切處推求不可得。是故果畢竟不生。果畢竟不生故。則一切有為法皆空。何以故。一切有為法。皆是因是果。有為空故無為亦空。有為無為尚空。何況我耶。
  
復次下重示有果無果不生門，作最後結論。
因中先有果先無果，上有無中已破。
文中明有、無、俱不生的道理。先有果不生，先無果不生，已如上破。
既然有不生，無亦不生，所以有無俱亦不生。理極於此，至為明了。一切法畢竟空，一切處悉不可得。以一切法不可得故，所以畢竟不生。
  
果畢竟不生故，所以一切有為法皆空。何以故？因為一切有為法，皆是因果法故。有為空故，無為亦空。
為甚麼呢？因為對有為故說有無為。換句話說，對有為始立無為。今有為既空，故無為法無以立。有為無為盡一切法，既然有為無為俱空，是故﹁我﹂亦不有。所以佛說一切法無我也。
觀有果無果門，至此已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