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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炳南教授论语讲记南无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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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炳南教授论语讲记
《论语讲记》 卷上 第一册
目录
前言 一
学而第一 一一
为政第二 一〇〇
八佾第三 一七二
里仁第四 二四五
公冶长第五 三二〇
雍也第六 四二七
述而第七 五二四
泰伯第八 六四七
子罕第九 七一九
乡党第十 八一一
论语讲记卷上
前言声明
自民国69年10月到72年12月,雪庐老人在「台中论语讲习班」讲授《论语》,共计讲完︱︱学而、为政、八佾、里仁、公冶长、雍也、述而、泰伯、子罕、乡党、先进、颜渊、子路、宪问、卫灵公、季氏、阳货(宰我问三年之丧章止)等近17篇。
雪公往生后,为了长期得以熏习雪公教范,不忘训诲,谨依数字师长的《论语》笔记,相互比对,略事整理,暂名“论语讲记”。
开学典礼讲话
论语班酝酿了一、两个月,今天(六十九年十月三日)正式开学,借着这个机缘,把这门功课的重要性,跟诸位谈谈。
我们这里,这几年来,一直是弘扬佛法,并且帮助社会教育的,现在为什么突然加上论语呢?因为近年来,佛法表面上好像是发展了,事实上却日渐凋零,学佛在人,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人,才是真正的内容,若是三藏经典还在,人心坏了,佛法便也没个成就。佛法是五乘说法,先人天小果,然后再声闻、缘觉、菩萨,人是根本,人坏了,佛法还有什么希望呢?这是佛法。
再说国家,支持着国家的是政治,不是宗教,宗教只是增长国家繁荣的一部分,就像行政、司法、军事、财政等,只不过是里头的一科罢了。尤其是佛教,注重的是出世法了生死;而政治就得有教育、有惩罚,社会不论多么文明,还是有死刑;而佛法第一条件,不杀生,不但不杀人,一切动物都不杀,那么佛法治国杀不杀人呢?这个问题不是三言两句就讲得了的,这是世间法。
宗教只是帮助政治,而不能干涉,不论办什么事,得弄清楚。那么我们就来谈政治,一些人误认为政治不好,不愿意学,这话错了。凡是国民,不办政治,也得受政治支配。然而凭良心说,那一个人受政治的支配?要真受支配,警察就很安闲了,现在他们忙得很,都在国民不守国法上,所以政治也很难讲了。
佛法衰,政治困难,根本原因都在教育上,佛教徒要是都守戒律,佛法就兴隆了,国民要是都遵守政治,国家就整齐了,都是因为不遵守的缘故,不肯遵守就是教育不好。有人说,学校不是教育吗?现在跟从前不一样,从前是学孔子,孔子我们尊称他是圣人,万世师表,但他老人家却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谦和极了。中国文化从尧舜开始,尧、舜、禹、汤、文王、武王、周公、孔子,一根线接下来,孔子把上头这些圣人的学问,整个融会起来,一以贯之,叫他有一个条理。所以我们跟孔子学,就是学了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就是学了全部圣人的学问,也就是人的学问。
怎么是人的学问呢?中国讲天、地、人三才,天有它的道理,「天道敏时」,不能乱了四时;地有它的道理,「地道敏树」,生长植物,长养万物;人呢?也有他的道理,「人道敏政」,重要在政治上,人要学政治。「政者,正也」,也就是公公正正替大家办事,使得大家得到公安。现在却是「天下无道久矣」,人人学邪道,处处往自私自利上走,天下如何能不乱?
天地之德好生,注重生养,人是天地的中心,就得办政治,让大家得安稳。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的学说,就是教人政治的学问,论语就是政治学。并不是学了论语,叫大家去做官,而是你懂得了论语,做官做好官,当老百姓守法。但是这门功课早已脱节了,现在国家正提倡复兴中华文化,中华文化可靠吗?从汉一直到清朝,连入主中国的元、清等,也都抛弃了他本国的文化,而念中国书,穿中国衣服,说中国话,一律都是中国政治。就是附近的韩国、日本等,也都学中国文化,所以日本注解论语的著作很多。「人道敏政」,我们学了论语,第一要使自己成人。第二要遵守法律,当个好国民。第三若从政当选,要做个好公务员,把孔子的政治理想施展出来。
班上的人虽然不多,只有二百人左右,可是都是自动来的,有心学好,周家八百年的天下,能人才十个而已,现在有二百人成了孔子的弟子,还不行吗?但是,希望诸位开了学,别一时高兴,后来渐渐冷下去、退下去,事实上,退下去并没有退了别人,只是退了自己。
我们上论语,学了圣人,再学佛,就没有不成就的,因为佛法奠基在人天二道,圣人就是天道,学了中国文化,把人格站住,才算得了人天小果,这是第一步。然后第二步再入佛法,底子已打好,成就便非常地快。
以上略谈这门功课的重要性,最后,希望同学们振奋起精神来,有进无退。
论语讲前介言(庚申之秋讲于论语讲习班)
这件事必须看得特别,往后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吾年岁大,无法重复讲第二次,而且后来也没有能像吾一般有这些好事。再者,要有像这么适中的地点不容易找。还有诸多难处,不方便再说。而且这个班经过政府备案,在今日之下很不容易,我们是因为在这里从事文教工作三十多年了。
讲论语很难,现在中国文化是脱节的时候,有人说要打倒孔家店,其实孔家不开店,汉代以后二千余年各朝都有孔学,是国家开设的店,如何打倒?没学过论语,不知道个中的难处,讲的与学的都难,难在什么地方?
十五年前讲论语,或许听得懂,今天讲论语,很多人便听不懂。从前中国文化还有余根,现今也连根也刨掉了。因为讲论语的当中,所听的言语,在各各经典中都具备的原故。譬如看佛经,看阿弥陀经本经似乎懂,若看《要解》与《讲义》却反而不懂,实在说是本经根本就看不懂,论语也是如此。汉朝以前,秦火一把烧尽,当时的论语没有注解,反而好,不受邪知邪见,只是看得吃力而已。到了东汉末年才有郑康成注,其次到三国的魏才有何晏的集解。汉儒本着训诂字句来讲解,其中的义理是何晏的意思,汉人不讲义理。有人以为汉人学问不够,这是胡说。到了唐代,大概都是依着汉儒的原则。但是论语当中,圣人讲的是什么意思,到宋朝才有人讲。南宋的朱子,他的老师程颐开头讲圣人之意。他注解圣人之意,以为汉儒只是训诂,他注解的才是孔子的微言大义,其实这是门户之见、恭维的话。
孔门亲自授业的弟子曾子等人,尚且不懂圣人的意思,为什么隔几千年到了南宋,他们都懂了?这点吾不信。但是这不是说宋注不好,汉宋的注子各有好坏。圣人开始说的没有错,贤人说的还都有错。宋儒他们能懂圣人之意,吾不信。譬如达摩祖师不懂马鸣、龙树菩萨,迦叶不懂佛的境界。佛法分正、像、末,吾每每常说看注要依古注,不要依今人的注解,因为今人的注解自认以为高于古人,其实都是胡说。
汉注只是训诂似乎是胡涂,却没有大毛病;宋人说的多,不能说没有和圣人之意符合说对的,却一定不能全对。论语注解,吾见过的有百多家,或倾向汉注、或倾向宋注,乱打一套,究竟要相信谁的说法?宋朝以后读四书的人,只相信注解,不相信本文,不信孔子,这是舍本务末,如此可以吗?宋代以后多信注解,不信本文孔子之道,这是「未之知也」,孔家店是真正倒了。参加科举考进士的人,以为圣人是风流名士,应当知道能担当国家重责大任的,绝不是白面书生、风流潇洒的人。
到清代,有刘宝楠的正义,可以参考,倾向汉注。还有徐英的论语会笺,倾向宋注。看这两本注解必须选择,各有好坏,却都是简单不啰嗦。吾无门户之见,确信那一种说法与圣人之言接近,孔子在书中也有说过的,便采取这种注解。
汉儒与宋儒相互比较,汉儒虽然囫囵吞枣讲的不好,也没有大过错;宋儒纵使讲的好,却有大过错。什么大过错?因为宋儒开启骂人之端。例如:宋儒以为孔子骂学生,骂子路说是「野哉由也」,若以为宋儒可以骂人,我们也学他骂圣贤,这样可以吗?又如孔子说:「小人哉,樊须也。」樊迟为小人,宋儒也称樊迟为小人,这样可以吗?战国盛行杨墨的学问,孟子辟驳;宋儒以为自己是继承孟子,也骂杨墨。应当知道在孟子以前、孔子那时候,并没有杨墨,孟子以后也没有杨墨,宋儒却大骂杨墨,而且骂到佛学,以为佛学更接近道理而不可学。程朱都学过佛学,只是学佛学的外表,没有学到内里,却骂佛学。刘宝楠与徐英将骂人的部分,都去除了。
我们要学孔子的「谁毁谁誉」,若他人好,我们能守本位,就可以学他;他人若不好,能劝导他改过就好了,若劝不听,如何可以骂呢?不可在背后非议。若此端一开,大力尊崇宋注,便一路骂,骂佛学、骂老师,门户之见就深了,而真正的孔子之道也会因此失去。你们学论语,不是学注子。佛家讲「亲近善知识,远离恶知识」,佛家对于恶性比丘也只是默摈而已,如此才是胸襟远大。
宋儒讲「攻乎异端」,要辟佛辟杨墨,但是孔子问礼于老聃,孔子那时候也没有佛法,如何可以骂佛老?若学宋儒的注解,最后就没有人学孔子之道了。像学佛的人,三藏十二部不看,却看小册子,可以吗?
吾讲论语,采取接近孔子之言的部分,不偏汉,也不偏宋,举例或许会用佛学,如此而已。
其次,学论语是为了保人格,懂得人情事故。不懂人情便是大奸恶,而且必须懂得事故,事情该如何办。再者,必须懂天命,君子人必须如此,天命就是天理,天然的道理。中国人讲三才,天道敏时,四时阴晴一点都不能错,在礼记月令可以知道,天时反常就要坏了。地道敏树,生长万物。人道敏政,人为天地之心,人要成三才之一,必得学「仁」。韩愈说仁是博爱,成了基督的信徒。宋儒又开改书的大过错,遇到讲不通的地方,就改经。
弟子问孔子有关仁的地方,就有五十余处。今日为了讲论语,依汉儒说。中庸云:「仁者,人也。」世界必有两个人,而后有人生。所以仁当「亲」讲,彼此很亲密。又「竺」竹子,一层竹子很薄,加一层竹子就很厚了,所以仁有亲密加厚的意思。又说:「亲亲,仁也。」仁先从亲厚自己的父母开始。论语书中,都不离仁字,先给你们说出来。
同学们,在外不要骂人,自己好就自己做好,别自赞毁他。这是佛家的戒,儒家也是如此,自赞毁他是浇薄小人的行为。
学论语,要正义、会笺合观,不必再看其它的注解。又应当知道各家互相攻诘,以及元朝以后只尊崇注解,只学注,不学本文,儒家更加衰微了。
我们学论语,不求功名,只求个人的人格,而且处在这个乱世,不可同流合污,也不必骂他人。人格站立以后,就容易学佛。只要大家能各自保住人格,就能改变风气。
今日先让你们认路,以下再讲书。孔子的年谱履历,你们自己去参考。
学而第一
此篇以首章开始为「学而时习之」,所以用「学而」为篇名,如诗经首篇为「关关雎鸠」,所以以关雎为篇名,论语篇名也是同例。
这章先依训诂讲法,(尔后不如此讲),因为论语讲习班是成人之学,不是小学,从前讲论语,都是大学时讲。从前吾是六周岁上学,开始时只读诵不开讲,为什么呢?三字经云:「人之初,性本善」这两句,状元也讲不清楚。人之初,什么是初?坐胎吗?出胎吗?讲不清楚,所以不讲,只先叫人死记。会三字经、千家诗,诗文并行,三(三字经)百(百家姓)千(千字文)千(千家诗)之后,再来要会《龙文鞭影》,到了十四、五岁学会论语,若是大学、中庸,讲了也没有人懂。聪明人过了十四、五岁,就要下科举试场,会论语之后,才开讲。
【一.一】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2)
「子曰:」
子,为男子的尊称。有人说:「朱子」、「程子」,为什么论语不说:「孔子曰」?这必须关系极密切的人才不称姓,如亲族同姓,例如我们为一家人,不必称姓,像讣文,孤哀子不加姓。再者对老师,也不称姓,故论语不称「孔子曰」,因为编论语的人,是孔子徒弟,所以省了姓。
「曰」,说文曰,口中之舌动,说话的意思。
「学而时习之,」
「学」,觉也。事先不知,一见一闻,听别人一讲觉悟了。不学能觉悟吗?
「而」,连上下,是介系词。
「习」,如鸟数飞,母鸟教小鸟,不是仅仅一次,必须多次练习。「时习」,时时刻刻练习,才能学得会。
学,又作「效」。效法,才能觉悟。有人说学为实字,学,学人也,学君子。又有人说,不是学君子人,而是学圣人。又说:乃学六艺。或者说:学读书,因为子路曾说:「何必读书,然后为学也。」(见先进篇)以上讲法都对。佛经中说:大开圆解,须讲七方面。
虽然以上「学」的解释皆对,却只说一面。孔子云:举一隅,须三隅反。教一件只知一件就是书呆子,须圆解圆听。再者,圣人教人学习有五层级,起首为「博学之」,这还不行,还要会说「审问之」必开口问,对方有答,懂得问答就是闻,会问答比看三遍好。再来是「慎思之」须研究思惟,这也不够,研究的心得对与否,必须实验才知。实验前须「明辨之」分析明白,没有失误了。再「笃行之」,实际去办,否则仍是书呆子。所以学必须举一反三,具备这五层才可以。
「时」有人指年龄,或指春夏,或指一日之时,这都对,但须融和,否则也是书呆子。
「学」是两方面,学生求学,老师教学,所求、所教为了什么?有师有徒,教或学都真心,才会有用。「时习」学了之后永远不能放下,「活到老,学到老」孔子指坟墓告诉弟子说,像这些人死后,才可以不学。还没死就必须上学、练习,一放下就即完了。「学了须天天温习」温习才能熟,才能出新意思。今人肚子空空如也,一肚子草包,有什么新发明?「温故而知新」,温旧自有新发明,熟能生巧,像公输子能教人以规矩,不能使人巧,只要自己学熟了,自己就能生巧来。
吾已九十多岁,为道卖命。下堂课教大家须把经文念熟,吾一本圣人之学教大家,念诵时,教大家一个办法,大家要「以道修身」。
「不亦说乎?」
「说」音悦,「亦」也的意思。这章经文有三段,故云「亦」。学后一遍遍温习,自然有新意思,学习有心得,佛家叫法悦。喜悦在心里,不在表面。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第二段「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朋,同门曰朋。研究成功后,同门从远方来跟你研究,道行得出去了,不仅一人得好处,故乐,同乐也。有人说:「友」来而不乐吗?「学生」不教吗?有志一同的「友」想来学也行,好人、坏人想学都行。如互乡难与言,互乡的人很难讲话,都是怪脾气,有一位互乡童子来和孔子学讲道理,孔子也跟他说,其它弟子不高兴,孔子云「与其进也」,今日他能真心来求我,我就教他,「不保其往也」后来如何我不管。「不与其退也」以后变坏,那我也不赞同。以此可以证明孔子有教无类,不仅教同门而已。快乐在于道能弘扬出去,君子志在让大家得利益,有人来学就是乐事,孟子也说:「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一乐也。」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第三段「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人家不知道你有学问,道弘扬不出去,能不怨天,不尤人,那是天命如此,道该当弘不出去。愠,内怨的意思。不愠,心中不发牢骚,不怨恨。另一说法:老师教不会学生,不发脾气。书经说:「朴作教刑」,板子响,学问长,学生不会,老师生气,那是好事,所以吾不赞成此种说法。
从前家有三声,很可贵:机声、哭声、书声。妇女织布声,男人读书声,又有婴儿哭声有后代了,所以可贵。
以前吾读书首先必须钞写,为什么呢?因为读书有三到,口到、眼到、心到,若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学不好。口到可助熟记,所以诵念有三到,但是诵宜低声,不扰四邻。诵后手再钞一遍是手到,后来就不会写错字。
【一.二】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3)
【雪公讲义】
(一)(按)愚于此段经文,惑于群言,数十年不解,近汇所研,妄有所采,以孙陈二氏之说,深得于心,再依各经之文,以作训言,略述拙见。
此章似承学而所来,学者何,内明德格致诚正,外新民修齐治平,内为体而外为用,内体本仁,外用行仁,夫子之学既是仁学,故处内心行外事,无不是仁,礼大学篇:「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此章教人孝弟,修身也。中庸云:「修身以道,修道以仁。」鲜犯上,家齐也,不好作乱国治也。大学云:「一家仁,一国兴仁」,此言修齐治平之学,皆依仁而兴起。
其下四句,乃有子引孔子之言以实之。考证列后,君子务本,指修身也,本立道生,中庸篇云:「修身则道立」言其所学而有立,兼内与外见而知行也。孝弟为仁之本,说文:仁,为人与人加厚之义。中庸篇,仁者,人也,亲亲为大。是行仁以孝弟为本,以孝弟为大也。此章分明文承首章之学,而统论孔子之崇仁,故次列之。全章文从字顺,原始要终,非专言孝弟,更不独专尊有子也。
(二)(按)此段经文,列于学而之次者,据史记及唐宋诸儒之说,均谓有若之言似夫子,曾立而师之,故成书者尊之。此以人而言也。又有云,古之明王,教民以孝弟为先,故次列之。此以事而言也。
因上二说,引起诸多异议,有谓起句「其为人也孝弟」,结句谓「孝弟为仁之本」,终属未通。遂有多人各本考据,谓仁、人古通,仁当人解,于义为长。简举各说如后,而主仁者仍守不变。
(三)(考证)陈善扪虱新语,王恕石渠意见,焦氏笔乘:「何比部语予…」,朱彬经传考证,刘氏正义,宋氏翔凤郑注辑本等,余难备举,皆引据以此处之「仁」当作人,宋儒本好更张,独此处仁字照旧未改,但程叔子谓性中有仁,何尝有孝弟来。谢显道谓孝弟非仁,陆子静直斥有子之言为支离。王伯安谓仁祇求于心,不必求诸父兄事物等说。未免门户纷争,几不似注经,而似辟经矣。
(四)(按)仁人古同,典籍确有,然与此段经文,仍难圆融,何以不「其为人也孝弟」句,亦用仁字?一段文理,而用古今两字,例不多见。
(五)(考证)邢疏,此章言孝弟之行也。揅经室集云:孔子道在孝经,有子此章实通澈本源之论,其列于首篇次章宜也。又孙诒仲曰:仁之发见,其切近而精切实在者,莫先于孝弟。陈天祥四书辨疑云:孟子言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与此章义同,盖皆示人以治国平天下之要端也。
(六)(考证)揅经室集论仁篇:此四句乃孔子语。而本立道生一句,又古逸诗也。虽汉人引论语往往皆以为孔子之言。但刘向明以此上二句为孔子之言。
看书不简单,古来注解论语有百余家,我只看二十余种,四分之一,极困难。你们以前若从来没有听过,此次听我讲也没什么趣味,必得以前听过、看过,心中有疑问,再来听才觉得好在那儿。汉唐以来的大儒对这一段注解不甚清楚,我以前也不清楚。宋明以后科举考试只采朱注,并不是朱注不好,孔子三千弟子尚且不是全好,三千弟子亲闻孔子之教尚且如此,何况二千年以后的注解,有那一人是亲炙孔子的,怎能注的全对?元明清科举限用朱注,若答其它注子便不录取。清朝阮芸台科考时也得用朱注,但是后来的十三经注便不采一句朱注。颜渊尚且不敢说自己全对,除圣人以外,其余的人不敢说完全好。
吾所选论语会笺、正义,刘宝楠正义也不是一家之言,但全取汉注。徐英会笺也不是一家之言,汉宋皆采,但偏宋。可以参看这二书所采的注解。录成讲义,心中较同意者写于前,其次的放在后头。他们所采取的,也不是全同意。今日学论语不为科举,不必定采那一家注子。
以前若曾研究就知此段困难,否则也觉得平常。清代王夫之骂尽汉、宋诸儒,对周公也有微辞,其实孔子是以周公为师。
吾此讲义若没被打倒也必挨骂。吾不能遍采考据,愈讲可能愈胡涂,吾所采的注或所讲者,是针对今日社会时局所犯的病,所讲是做人的道理。注重(一)事故、(二)人情、(三)天理。在社会上不懂人情事故,在家庭、社会、国家办事都办不通。现今社会好事多还是坏事多?纵使懂得事故人情,但对方不懂,就会怨天尤人,所以必须懂天理,所谓「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例如今人兴盛当小偷,我们饿死也不当小偷,学圣人还当小偷吗?若学小偷,就不必读书。若学佛、学圣人便须跟着佛、圣人走。
论语二十篇,为什么首章先说上学?因为人「生而知之」者为圣人,我们都有隔阴之迷,胡涂,所以都必须上学。孔子的学问为政治学,其余农工商法医等都必须学,放下不学就不会。不仅要会道德仁义的心理学,一般人轻视的理发、优伶也得学,学理发三年还不定能出师,优伶也没有说在前台忘唱辞的,都要把唱本唱辞熟记在心。民国以来受教育者打倒孔家店,农工商法医等没有被打倒,仍是照老规矩,不这样学不出来。
首章为孔子说的话,虽章章不同,也有分类,如报纸也有分类分栏。第二章在说完孔子圣人之言后,第二章为什么不用颜、曾的话,而采有子之言?这个问题古来就纷纷扰扰。除孔子之言为「子曰」,意思是吾师之外,其余都不能与师并称,而要称他的字,如「颜渊曰」等,渊是颜回的字。这一章说:「有子曰」,有人说,这是有子的弟子记载的,故称「有子」。再者,有子在时,言说举动与孔子相似,所以师兄弟尊他如孔子,以他为代表,所以第二段列「有子」的话。但经过几回之后,大家也不满意。
吾所采取的注子,都是古人的话,只是引述而已,不敢妄改,这样不会被挨骂。例如讲经用祖师注解,可以不负其责,但是不采取骂人的话。自汉以来,朱子吾也不如,故吾也不敢骂朱子。若曹操等奸人因书上有人骂,你骂曹操那不是你的过失。
这一段句法,自汉就有争执,我们从多数人的说法。
章首为「其为人也孝弟」,章末为「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为什么「人」与「仁」不符合?文理似乎不通。若是今人便不管这些,今人连文也不通。今日的风气,是不懂中国文,只念英文、日文。从前红楼梦等书,都看作是闲散的书,不许看,现今的人却认为懂红楼梦才是高手,所谓「攻乎异端,斯害也矣!」为什么今天社会上有杀人放火、杀警察、学生打老师、犯上作乱、兄弟小也互打、兄杀妹的事情?吾没有到台湾时,不仅不见,也从没听闻过,为什么会如此?因为以前这些书都禁止,凡是坏人心术者都被禁止,不采文学小说。如今竟连写字由右或由左也议论纷纷,自古以来未之有也。自古以来,地球运转,以北为上,所以中国文字由右从左念,这种碑帖还在,从来没有从左向右倒写的,如英文也不能倒着写。中国字纵使不认识,也可念半边,如喝的水,凡是与水有关的字,都有「水」字边。
讲义的「按」,是吾所案,「考据」是略采古人之说。
陈善扪虱新语、刘氏正义等,皆引据以此处之「仁」当作人,汉唐石经确实是「仁」作「人」,虽然「仁」可以作「人」,但是在这一段不能如此解。
「仁」「人」古字相同,典籍上确实有,但是与此段经文仍难圆融。例如「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说同悦,但是「学说」何以不说「学悦」?既然二字相同,为什么首句的「人」不作「仁」,或首句做「人」,结语为何以不也作「人」?一段文理而用古今两字,古书中的例子不多见,所以后人以「仁」作「人」,合乎起承转合似乎好讲。若用「仁」讲不下去,就怨古人,斥责有子之言为支离。
汉邢昺疏云,此章言孝弟之行也。揅经室集云(揅经室为阮芸台书斋名):孔子道在孝经,有子此章实通澈本源之论,其列于首篇次章宜也。以本章皆主孝弟。
又孙诒仲曰:仁之发见,其切近而精实者,莫先于孝弟。陈天祥四书辨疑云:孟子言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与此章义同,盖皆示人以治国、平天下之要端也。
以上二说都主张治国平天下,但是以上二说不仅这四人而已。一种说法举二人,表示不是偶然而已。
吾采孙、陈的说法,吾于此段经文,惑于群言,数十年不解,近汇所研,妄有所采。然百余家注解,吾也未能全部会通,吾会集近三十家之说,但今人之说则不采。以孙陈二氏之说,深得于心,再依各经之文,以经解经,以孔、孟及其弟子所言,以作训解,略述拙见。
吾主意采孙、陈,讲解采圣人之注。
此章似乎是承着「学而」来的,似乎是接孔子「学而」章而来,「学而时习之」,所学的是什么?古人对「学」字也众说纷纭,有人说,学,效也,效法什么?有人说,效人,效六艺,各说不同。吾以为孔子之学有内有外。唐李翱是大家,讲内行话,程朱学佛说外行话,大学之道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孔学之外,以修身为本。而格物、致知、诚意、正心在内,是孔学之内。明明德有四条,新民有四条,二纲而已,朱子说三纲。大学之道有二纲有八目,止于至善是指内外合一,不论内外都要止于至善。
大学原文只有五证,不是像朱注中说的有八证。自天子以至庶人皆以修身为本,为什么不以格、致为本?因为内的难讲,所以先讲外,外好懂。如佛说四谛法,先讲果后讲因,使人易懂。大学经中,修、齐、治有说,平天下则没有讲,朱子却把治国、平天下合为一条。大学经中,内只说诚意、正心二条,首为诚意,无自欺也,其次说正心。为什么大学经文内的只讲二,外的只讲三?都有道理。为什么平天下在大学没有讲?因为平天下无法讲,以修、齐、治都在自身的范围,平天下是外国自然来学的,不能强求,如唐太宗人称「天可汗」,这是外国西域人的赞誉。格,来了事物事情,大学中也没有解释。格物是动了妄念,致知是不怕念起,只怕觉迟。物来,一下觉悟了,这无法说。所谓「向上一着,千圣不传」,只可自己去悟,佛家的三细六粗,三细也难以说明白,所以大学只在诚意上讲。朱子在大学中补了二篇,害王阳明格竹子吐了血。
内在要明德,格致诚正;外要新民,修、齐、治平。内为体(本体)而外为用(作用),内外都是仁。仁者的二,如竺的二,二片竹子,厚也。仁,「二人」,生下一个人就有对象,必须待人与待己平等一样,才是仁。二人须亲,这不是爱,亲近密切是仁,如「泛爱众,而亲仁」,「爱」与「仁」不同。内体本仁,外用行仁。夫子之学,既然是仁学,所以存心行事无不是仁。一动就是仁,入手处便要学内,但是人们不懂这内在之学,所以孔子讲在「修身」开头。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总统、老百姓一律平等都必须修身。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
这一章教人孝弟修身。人就是身,孝弟是修身。今日电视多教人犯上,能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就是齐家。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不好作乱则国治。以上是修身、齐家、治国。
孔子之学就是要人修、齐、治,若教仁义道德仍旧犯上作乱,何必学?以上为一段。有子的话说完了。这是接前「学而」章而来,学「修、齐、治」。
中庸云:修身以道。如何修身?必须学大道之道。道如何修?中庸「修道以仁」,学仁。如何学仁?学仁以孝弟为根本。到此为止,下一段再释「仁」。
鲜犯上,家齐也。不好作乱,国治也。大学云:一家仁,一国兴仁。
这是说修齐治平之学,都是依仁而兴起。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孔圣人都引古人的话证明,如「诗云」、「于传有云」等,从没有说「值得骄傲」,外国只会造原子弹,中国讲天地人,天有好生之德,学生命之学。今日风气已经坏的太过了,中国是有道之邦,与外国的「小人喻于利」不同,他们为了经济而有外交,选举则是相互竞争,自赞毁他,这是小人走的路,中国主张「君子无所争」。如此,跟洋人学,怎会有好处?中国自是中国,与洋人不同。
有子也是如此,经文「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就是引孔子之言以证明。「君子务本」,本是修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本立而道生,一立住本,道自然就有。修身则道立,只要修身,道就暗暗立住了。道生,乃大学之道生,修齐治平等皆能办到。修道以仁,仁者人也,注解误会说:「仁」作「人」。仁者,人也,乃指仁之全角为「二人」。
自那一个人身上起头学仁呢?亲亲为大,先从父母身上行仁,先有父母,然后有兄弟,中国九族服制依此而来。孝弟为仁的基本,打好建屋的基础,然后再盖房子。
【一?三】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8)
【雪公讲义】
季氏第十六,孔子曰:君子有九思。今举四端,以其为言与色,可为取法者,曰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
子张第十九,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
曲礼曰:俨若思,安定辞。又曰,礼不妄悦人,不辞费。
(按)此四端皆言色之诚中形外,于人信而不欺,仁者人也,故不害仁,自无巧言令色之弊,再此章提出鲜仁之人,正与前章崇仁互映,或编者类聚有意。
必须先交待,上次双十节,本来应该放假,因为有远地同学来求上课,所以仍然上课,但是也有没有来的同学,而所说的特别重要,不是三言五句所能说明的。因为自从汉以来注解有很多纷争,吾也是费了大力气,参考多种注解,吾据经解释,并不是吾虚妄说说。宋以后儒者有汉宋之争,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意思,吾不敢,依经讲说而已,所以纵使有研究者来攻击,吾不接受,与吾无关,他是骂孔子。
今天也有讲义,凡吾印的讲义,都是前人有争执。你们来听,要你们自备论语会笺、正义。因自汉注到清末,开启汉宋两派争端,开始的汉代并无诤端,到南宋用理学讲四书,理学由佛学而来,四书中有「攻乎异端」,宋儒解释端叫端正。异端与端正不同,是邪教,必得骂佛教为异端。清末吾上学时,学佛未深入的人,也自己承认是异端。到明代陆王这一派研究佛学,知道理学由佛学而来,便骂宋儒,到清代骂得更厉害,二百多家打来打去。从自元朝之后,科举考试用四书,诸说纷纭,而以朱注为主,所以后学多学朱注。清朝儒者只要是得了功名,就不再听宋儒的话了,如清朝阮芸台最反对宋儒,十三经注疏一字不提宋儒,编四库全书的纪晓岚也一字不取。民国打倒孔家店,所以不骂朱注了。你们纵使看注也梳不清头绪。后来学论语者不信孔子,都信注解,与孔子不相干,所以书中讲不通处不知多少。后人信的不是孔子,而是信批注,这是走上大歧路。会笺也不是采一家之言,但是偏重宋儒,宋儒骂人,这本书不骂人。另有正义偏重汉儒,一偏汉,一偏宋,都不骂人。虽不骂,也有他们不同之处,可以相互对照,以后就不至于有偏见,能会通了。
还有清末民初程树德的论语集释,会通各注而加以注释,也是反对骂人,是前二部的折衷,大家可以参考。书不可随意买随意看,以免看出邪知邪见。吾讲时凡是骂人的一律不采取,中国在清末以前连小说也有道,外国是无道之邦,对我们好,因为我们经济繁荣。今日兴选举,从前早有揖让之政,而且是选贤与能。
宋朝之后的程朱才大胆敢改经,朱子念不通,以为大学篇章错简,就为它改易前后经文的次序。现今的十三经原文还依旧本不改。大学、中庸难懂,必得研究佛学方懂,但儒者不能讲佛学,否则死后不能入孔庙陪祀。传入日本的大学篇仍照古本,认为没有错误。程朱等宋儒喜好改经,但是此段仍旧没有改,虽然没有改经,但是讲解就出了毛病。吾学佛才敢在此讲,若近代没有人提倡打倒孔家店,我也不敢如此说,有人必定会认为吾以佛解儒为异端。
二程子学佛却谤佛,他说「性中有仁」此言不错,但是下一句「何尝有孝弟来」,这句便出毛病。佛法说万法唯心,为何心性之中没有孝弟?谢显道谓:「孝弟非仁」,陆子静直斥有子之言为支离,王伯安谓:「仁祇求于心,不必求诸父兄事物」等说。理学家不免有门户纷争,几乎不像注经,而似辟经了。
这一章自古以来都不弄明白,吾今天讲此经,并非吾胜古人,而是以孔子之言证孔子之言,若错了可以去找孔子,吾不负责。
人非生而知之,所以必皆须上学,纵使是圣人,如孔子、释尊下生也都要上学,所以论语首篇注重上学。中国有胎教,出胎就要上学,死而后已。所以论语把「学而」列为首章,次章才说孝弟,所以一般人就误以为是讲孝弟,他们不知是由学而来。学修、齐、治、平等学问,全在「仁」上,孔子学说注重「仁」,第三、四章仍是「学」与「仁」,这是编书者分类归纳,不是孔子一时说的。
「子曰:巧言令色,」
论语简要详明,所以必须领会,领略其中的意思。这一章何必要有讲义?因为前一章说「仁」,这说「鲜仁」,仁德成分少。这句很难讲,吾看了多年的注解还不明白。「巧言」,说话巧妙,很会说。「令色」,脸色很善变,很令人爱见。「鲜矣仁」这种人仁德少。
论语书中教人有礼貌,这是巧言令色吗?这是心理学,诚于中则形于外,中庸「肫肫其仁」,论语中五十余人问仁,有人问孔子那位弟子为仁,孔子都不承认,后学妄加注解,你是仁人了吗?「肫肫」心诚到极笃纯,一丝假也没有,没一点假,心诚就是信,八地以上的境界,「诚者天之道也」,天是真诚,我们学诚叫「诚之者,人之道也」,学诚至七、八分,算是好人,肫肫是形容诚到极处了。非仁,做恶到极处也是肫肫,肫肫是形容词,仁者是人与人加厚。
据一般注解巧言令色,那好人见人和蔼、谦和,也是巧言令色吗?吾能领略,但说不出来,言语道断。吾在各注中举出数条,能依着实行,巧言令色也不要紧。
君子有九思,一言一动先思虑,研究。今举四端,因着他为言与色,可为取法者。曰:「色思温」,脸的颜色要温和,温,脸不冷酷,「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今日提倡礼貌运动,教人学笑,这笑为真为假?强笑是谄笑,谄者见人巴结人,对有钱有地位者谄媚,教人笑是教人巧言令色。从前晚辈见长者没有笑的,要有「肃静」的肃字。「貌思恭」,恭须学礼,恭而无礼则劳。这是脸上的颜色。「言思忠」,忠,心置于正中,正直无私,说实话就是忠。「事思敬」,办出事来,不论大小事,都不许草率,要办的彻底,如上课必须按时上正课,没有摇铃上课就不是敬,做事不苟且,草率就不是敬,丝毫不苟且便是敬。「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很庄重。「即之也温」,一见面,庄重变为温和。「听其言也厉」,听他说话,所说的话都公正规矩;邀他上风化区等,不仅不随顺去反而劝人不去。
「曲礼曰:毋不敬」先在心里起恭敬。「俨若思」如何庄重法?像是在心里想东西时,聚精会神。「安定辞」,安,不乱;定,稳当,非礼毋言。佛经中善巧方便是巧言吗?「礼不妄悦人」妄悦人是有所为(若有人想寻死,说善巧的话来宽慰人可以),你们必须慎思,学佛主张「闻思修」也重视「思」,到无分别智成就了才不用思。
做到以上四条,就是不巧言令色。
「鲜矣仁。」
「鲜矣仁」,仁少并不是绝无仁德。曹操、秦桧也有点仁,曹操的朋友蔡邕死于狱中,女儿蔡文姬被嫁到国,曹操感念老友,把他的女儿赎回来。北国有一次要屠杀,秦桧也加以阻止。佛家说「众生皆有佛性」,孟子说「性善」,若全无仁,如何可以说得通?所以并非绝无仁。
色、言、貌、事,这四端都是言色的诚中形外,对于人信而不欺。仁者人也,故不害仁,自无巧言令色的弊端。再者,这章提出鲜仁的人,正与前章崇仁互映,或编者类聚,有其用意。
这章书有何用意?圣人说话一体万用,我们以适合今日能用的说说。大家必须学仁,才能办事,才懂世故人情,懂天理。首先要求学,在「习」字上。次章凡人都要修齐治平,修道以仁,学仁字。学佛,释迦译作「能仁」。第三章,仁重要,嬉皮笑脸者仁的成分少,与他办事靠不住,不能就信。孔子也要先「听其言而信其行」,后来「听其言,观其行而后信其言」,大小机关必须认识人,「知人善用」,选举看面子选,就是不忠,害百姓。大家要咬住牙根,不干坏事。
【一.四】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10)
「曾子曰:」
孔庙陪祀为颜子、曾子、子思子、孟子,可见曾子的重要性。这一章讲法亦也很多,先讲「忠信」,这是此章的要点。「传不习乎」也是由学而来。忠信有什么要紧?五伦十义都提忠信,这一章书主要点为忠信。
「考证」,礼记大学篇,大学与「传不习乎」有关系,所谓:「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想求道,求学,忠信为增上缘。中庸说:「天下有九经,行之者一也」,诚字推动如车轮,有机器零件,但是要行走时,汽油最重要,忠信便是推动者。本篇后面有说:「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述而篇也说:「子以四教,文行忠信」,另外单说忠、信的也有许多处。
「吾日三省吾身,」
曾子说,他自己这一天,不是偶然的,而是每天,「三省吾身」。省,反省,察察本身,对下面三条办到了吗?不办不行。
「为人谋而不忠乎?」
「为人谋而不忠乎」,人家所托的事,或自己的事,办时有苟且吗?尽到自己的本分吗?忠是不偏不倚。你们必须学,如吃饭也须忠,不可过与不及,读书对得起父母吗?范文正公到了夜间,便思考所做对得起所得的俸禄吗?曾国藩作大官,省察自己为国家干了多少事,多受辛苦就很高兴。上对于国家,下对于邻里乡党父母兄妹子女,都应忠。其它人坏,你不必跟他学,只要省察自己忠了吗?人委托你事情,接受了就必须办。有忠必有信,与人办事,应办就必须办。你们视「忠」不值一文,吾以为比天还大,关老爷是「忠臣」。事不论大小都要忠,但是忠必须有「义」为基础,以「礼义」秤一秤,否则都会出毛病。
「与朋友交而不信乎?」
人有交际,就有朋友,但是在五伦之中,可有可无。父子、兄弟、夫妇是天伦,保住家庭的是国家,主其事的是领袖、君臣。朋友可有可无,有朋友能办大事,朋是志同道合。台中佛教莲社所办的事比较多,禁止开佛店,而是志同道合多数人所办,有人以为这是吾的功劳,吾不承认,朋友办就等于你办,是大家共同的力量。若吾因着这个而取博士,那等于是戴上「薄屎」。「与朋友交言而有信」,玩假的不行,朋友有难,必须帮助他,有无相通,为朋友而死那是应该的,礼记说:「亲在不为友死」(父母存不许友以死),反过来说,「父母不在,即可为朋友死」,赵氏的搜孤救孤八义图,就是忠义。
「传不习乎?」
「传不习乎」,老师必须「时习之」,再教人时必须先预习,纵使讲过了也必须再预备,因为一句书是圆的,有多方面的意思,你圆解了吗?吾讲经、讲书都要先预备,你们要温习再教,也能出新意,对自己有好处。
道德仁义礼乐,以及修齐治平诸端,都必须以忠信为主来施行,否则都是假的,具此笃纯,始得其成。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得用忠信省察,自己忠信吗?学习也是如此,与「崇仁、求学」相互照映。至于「日」字、「三」字,各注纷然,要紧在省身,其余不拘泥以求异。
「日」,吾采「每天」,省察一次,三、五次也行。
「三」音,也念「撒」,多次的意思。吾以下三条省察自己,大家注重在省察自身,三条是否办到了。
【一.五】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11)
凡吾有印讲义的经文,都是前人有许多争执,若无争执,则吾不多事。吾注重在大家的行为,但是经文的文理也略加解释,因吾不是讲国文,注重行为,故不太注重文。吾此次讲法与平素不同,这都是中国的文言,吾依古注而说,但在「按」语略加介绍,也是文言,是浅文言,因古注都是文言,故吾不能用白话。中国文与外国文绝不一样,中国不论那一种书,连小说戏曲在内,都含有「道」,所谓「文以载道」,文如车,其中所载的为道,所以文就有道。纵使最下讲贼的小说,与西洋不同,男盗女娼是最坏,下贼之极,小说书里也有写此,但也含道。庄子说:「盗亦有道」,当盗尚且须有道,出去抢东西,首领在前,有危险,首领先承当,回来大家公平分,剩下的才是首领所有。娼妓也有道,若从良后,丈夫为一品、二品官,她也是一品夫人、二品夫人。男盗女娼还有道,今人说的纯文学无道,他若是无意的,那是图利,若是有意的无道,则是来破坏中华民族的文化,自坏民族。
吾讲书护着民族,使代代延续下去,中国数次亡国,但是没有亡了民族。孔子开始学尧舜,再学周公,孔子上学「见尧于羹」,可见心中时刻有尧,「见舜于墙」,在屋内见舜于墙,数次梦周公,与周公谈话,所谈为何,何必说?所以孔子后来叹说:「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矣」,周公思念禹汤文王三王,心时刻在三王。
你们想想,他们上学就是如此,你们自问学佛如何?学习须举一反三,你若开发悟性,则儒、佛,世间一切就都懂了。你们不可学注书者的骂人,他们都不证道,从来没有骂人之道,注书者还有骂孔子弟子的,你看注解,吾有点担心惧怕,恐怕坏了你的知见。古注有流弊,注中骂孔子弟子甚至骂周公,几乎是把孔子的学说视为邪说了。你们多读书,略有道气,便知他们的荒唐。文以载道,离文道无以显,有学问的人才能在无字句处读书,但这是炉火纯青的境界,不是初学所能办到的。注解论语者为什么骂人?因他未看清楚其它人的注解,也看不清楚孔子弟子言下之意的缘故。
「子曰:道千乘之国,」
「道千乘之国」,这章也有很多争执,我们略去。
道,治理也。自己领导先做,再去治理国家。「千乘之国」,乘,兵车,从前是车战,出千辆车是大国。「千乘之国」,这争执很多,故吾不说,只用个比喻,如台湾的台中、台南、台北都不一样,台中的南区、北区也不一样,国家土地也是如此,也会变动。诸侯千辆,大夫百辆。千乘之国指最大的诸侯国,比起小国难治。台湾不如大陆的一省,但是治台湾易,治大陆难。你们看历史,中国统一的时候有多久,如三国合起来还不到九十年,还不如吾的年纪,吾不是在看电影吗!今日大陆为何能撑三十余年不变化?因为他们有原子弹,百姓没有,但是人心不服时,就出变化,不可当书呆子。治大国必须临深履薄,否则就出乱子。
「敬事而信,」
所以首先必须恭敬,「敬事」,必须真心,若虚情假意,只可欺一次,百姓就心生怀疑,欺他三次便不上当。若真心办事,纵有不周到的地方,人也能原谅,因为人心都是雪亮的。大陆自吾见到今日已经更换七代了。「敬」的说法很多,心有敬不欺,不苟且了事,拿出真心来办就是敬了。「信」,国家是百姓的集合,对百姓必须有信,不可表面说得好听,暗地欺百姓。
「节用而爱人,」
「节用」,国家花的多则百姓的钱就少,节用不是吝啬,而是不必办的可不办。吾举例,只可说古不说今,书经中说,男女、饮酒、盖宫殿、田猎,只要有一条,没有不亡国的,如此虚妄浪费,加重百姓的赋税,若不亡国,实在无天理。看历史便知。今日国家办观光事业种种的作法,如东施效颦,钱是百姓所有,花费便减少百姓的力量。
「爱人」的爱,你会吗?一见面就假笑、假握手、拥抱、接吻,一片虚伪,这是爱人吗?爱人如养花,少水加水,多水不加,使它能开花结果。爱从心,不是装出来,一切爱惜百姓,百姓眼睛是雪亮,人心有感情,紧急时,他就来帮助(举楚庄王宴会人失缨的故事)。
「使民以时。」
「时」,旧历的九月,农田告一段落,种植物有一定节气,十月还工作,到了十一月冬至时就不干,干国家的工作。如筑城,上等丰年只用三日,便换班,为了爱人民。中等丰年或用二日,年收成不好只用一日,不能耽误人民的事。
治国如此,开商店对待职员同一道理。心存敬、信、节省、待人如己,爱惜大家,不要违背他工作的时间便可以了。
【一?六】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12)
【雪公讲义】
「考证」
程子曰:弟子之职,力有余则学文,不修其职而先文,非为己之学也。
张南轩曰:非谓行此数事有余力而后学文也;言当以是数者为本,以其余力学文也。
(按)张语较程语义达,可遵也。陆陇其松阳讲义,载于「论语集释」,可参改之,则知今之教育与今之学风矣。
(陆陇其松阳讲义:大抵人之气禀虽有不同,然亦差不多,只是从小便习坏了。气禀不好的,固愈习愈坏,即气禀好的,亦同归于坏。童蒙之时,根脚既不曾正得,到得长大时,便如性成一般,即能回头改悔,发愤自新,也费尽气力,况改悔发愤者甚少,此人才所以日衰,皆由蒙养之道失也,后世为父兄者,有弟子而不教,固无论矣,即有能教者,又都从利禄起见,束发受书,即便以利禄诱之,不期其为大圣大贤,而但愿其享高官厚禄,这个念头横于胸中,念头既差,工夫必不能精实,只求掩饰于外,可悦人而已。教学如此,人才安得而不坏哉!为人父兄者,胡不一思,而甘使子弟为俗人也。)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
弟子,晚辈都可以称弟子。入是在家,家中父母最高,孝字最重要。孝的道理不是一两句言语可以说尽。总之,父母的事,要劳力去做;生活的事,要供养。外在如此,内在对父母孝顺,必须有敬。仁者,人也,亲亲为大,孝敬父母为仁的第一步,所以说:「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进入家里必须孝。「出则弟」,礼记:年长以倍则父事之,年长十岁则兄事之,对兄弟必须弟。弟是友爱,当成自己的手足,待自己手足如何,对兄弟也要如此,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对人也必须如此,孝弟要紧,孝就包括弟。
「谨而信,」
「谨而信」,一切事必须谨慎,都必须信。推动仁德,修齐治平的事业,为忠信,如车能行,有汽油才能推动。
「泛爱众,而亲仁,」
「泛爱众」,泛,宽也。众,众人。爱众如爱花,干了要加水,太湿则少加水,有虫去虫,保护它,广泛重视一切。
这与墨子的「兼爱」与「博爱」,三者是一样还是不一样?
「泛爱众,而亲人」,有亲有疏,坏人也不损害,爱惜他,但是要亲近善知识。「泛爱众」就是佛家的怨亲平等。「亲仁」,亲近善知识,远离恶知识,「亲君子远小人」。
这是不论任何人都必须站住这五条,基督教骂我们,佛教也自相攻击,吾不骂,平等恭敬,但是吾不信他们的教,你们信佛,不可骂其它宗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骂人,没有恕道。学论语不可到处骂人,就儒家而言,骂人无道德,就佛法而言,造口业。
这五条为做人要紧的条件,不做就不是人。做这五条之外还有余时,如遇父母有事,当子女的要先帮父母办完,再做自己的事。
「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行有余力」并不是闲着才干,而是前五条为基本条件,非干不可,干了有余时才必须学文。
「文」,有人说是六艺,汉代只有礼乐,今日都没有了,所以不可呆板。凡是国家所须要的学问都必须学,如造原子弹也是文,但今人会原子弹却没有孝弟等基本条件。
并非孝弟等干完了才学艺术,而是以这五条为根本,其余一切学问都必须干。如果入孝出弟都会了,会做做菜吗?若父母要吃,怎么办?
若不学这五条,学问长,人格反而堕落,得博士、硕士却犯上作乱。
【一?七】
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16)
【雪公讲义】
「考证」
集解:孔曰,易色,言以好色之心好贤,则善也。皇疏:凡人之情,莫不好色,而不好贤;今若有人,能改易好色之心以好于贤,则此人便是贤于贤者。
阳湖刘申受言:是关雎之义也,此贤贤易色,指夫妇之切证。
论语述何曰:(节)六经之道,造端乎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故首举之。
吴氏曰:子夏之言,其意善矣,然辞气之间,抑扬太过,其流之弊,或将至于废学。
(附)翁方纲论语附记,亦载吴氏此条,疑系陆陇其门人吴元音者,曾协编四书大全,或以为同时之人,姑隐其名。
刘正叟曰:其人既能此等之事,而自言未学,吾必谓之已学,盖此等非学不能也。
「按」此章之旨,愚采阳湖刘氏及论语述何等说,盖于首次等章,皆一脉络,
而于有子一章,尤足证其义旨。虽曰未学二句,只采刘正叟氏之说,不致后学谤经。
「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
这一段与前几章差不多,孔子教人由「时习」来,由做人来。
「贤贤易色」,上一贤字,作动词,尊敬也。下一个贤字,当贤人。易色,改了爱色的心去爱贤人,这样的注解与下文不连贯(集解、皇疏作此主张)
阳湖刘申受言:「是关雎之义也」,文王结婚时,思想后妃,关雎比喻淑女好逑。六经以诗经为首,五伦以夫妇为始,有夫妇然后有儿女,有父子、兄弟,夫妇伦定了才有家,家定了才有国。如今有人主张一杯水主义,这家如何齐、国如何能不乱?易经开首也主张夫妇,所谓「乾坤定一」,八卦就是八口之家。
论语述何曰:六经之道,造端乎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故首举之。
「贤贤易色」,易不当「改换」的意思,因为当「改换」讲不通。食色,性也,人人不好色办不到,讲不通。子夏文学第一,能这样讲吗?这里应当「轻」解释,「贤贤」一般人很轻,好色很重,这是要使人贤贤加重,好色减轻一点。家中娶女子,先要调查她的品性,万不可只看面貌,家有美妻则倒霉,国有美人必亡国,要「爱其德,非好其色」。周的天下得后妃协助,胎教就是从周朝开始,周家有八百年,因为合乎天道。「宜其家人」,然后才能教国人、平天下。讲信修睦,修齐治平到此都能做到。
中国文学,你们不知其妙,诗为文学的始祖,子夏会诗,子贡、子游比较起来略逊一些。自古以来读书人都会诗,不论懂不懂,到时便开智慧。
「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虽曰未学」,能贤贤易色等的人,自己说没有学问,这是自谦的言辞。「吾必谓之学矣」,子夏说他一定是有学的人。
另外有人说,这是第三者说,这人虽能办这些,但没读书。子夏云,不可如此说,不学如何能办到这些事?
第三说,是子夏自己说,从前诸侯封建世袭,世袭子弟大少爷,虽然已经没有学习的心,没有正式学过书,仍使他世袭官位,但是耳目熏染,于无字句处学,偶然也能办出贤贤等事。这也讲得下去。
三百篇关雎开头第一章是鸟,其次一章荇菜是草,允许草木鸟兽为三百篇之言,不许翠竹黄花为般若吗?
【一?八】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19)
讲前必先谈话,因为一次讲不完,问题很多,每次说若干事。注解的问题很多,我们学论语志在有所得,每逢讲德育的书,例如从前讲礼记,吾都声明,不重视讲文字,大家学会尔雅、说文也没有用,吾注重你们的依教奉行。今讲论语有二义:
(一)者学后必须实行,人人都必须如此,这是做人的道理,学「人情事故」。不懂事故人情,事情办不成功。事故人情不懂,便不合天理。中国学问主张天地人三才,论语是孔子及其弟子之言,都是圣贤之言,依着实行就懂事故人情。再进而言之,不懂人情事故,学佛也不成功,例如学佛依通途必须先修世间禅,再修出世间禅。儒家的诚意,问自己,不必自欺,自问一天所做够人格了吗?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天天以三事省察自己,对了就安隐,不对眼下也不安。大家希圣希贤就可以了。
(二)者对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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