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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研习报告—论语锺茂森博士主讲(第九十九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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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锺茂森博士:四书研习报告—论语》
四书研习报告—论语 锺茂森博士主讲 (第九十九集) 2010/10/26 香港佛陀教育协会 档名:57-007-0099
尊敬的诸位仁者,大家好!请坐。我们继续来学习《论语》,请看「子路第十三」第二十三章: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这章孔子给我们讲君子跟小人的一个区别,君子与人相处,能够和平忍让,但他的见解却是卓越的,跟常人不同,这是『和而不同』;反之,小人所见很平庸,跟众人相同,但是争利的心很强,所谓「小人喻于利」,因此跟人家在一起相处就不能和谐,这就是『同而不和』,这是一种说法。
还有一种说法,和而不同,是讲和谐共处,不一定要大家相同。譬如说我们现在这个世界有多种的宗教、多种的文化、多种的信仰,地球现在已经成了地球村,大家在一起如何能够和谐相处?和而不同就非常的重要,我们要求同存异,互相要尊重,尊重各自的文化传统,不一定要大家相同,所以多元的宗教可以并存。在并存之中我们互相学习,宗教之间和睦,这就能够影响世界和平。
过去我们老恩师跟马来西亚前首相马哈迪见面,他们就谈到这个问题。马哈迪长老就问,这个世界能够有和平吗?我们老恩师跟他讲,可以,但是必须要处理好四种关系:第一个,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要做到和平共处、平等对待、互助合作,第二个是种族与种族之间,第三个是政党与政党之间,第四个是宗教与宗教之间,这四种关系都处理好了,这个世界一定和平。马哈迪前首相听了之后皱眉头,这太难了。我们恩师讲,确实不容易,但是四种关系从宗教和谐下手是最容易的。宗教和谐了,必定能影响其它三种关系,所以和谐世界,宗教和谐是一个很好的契入点。因此我们恩师在国际上不遗余力的呼吁,宗教之间要团结。可是宗教要团结不容易,大家信的神都不一样,怎么个团结法?不同,那就要互相的学习。如果真正深入学习宗教的经典,我们会发现其实宗教之间有很多是共同的。譬如说伦理道德因果的教育,这方面很多共同点。所以我们师父在前两年专门涉猎十大宗教的经典,从经典里头摘取出很多经句,把它会集起来成为一本书,他题名是《世界宗教是一家》。各宗教经典里面抽出来的经句,讲的内容都是伦理道德因果。然后我们发现,这些教诲非常相似,所不同的真的只是语言上不同,所讲的义理都是一样的。
有一次我们恩师在印度尼西亚接受一家伊斯兰教大学授予的荣誉博士学位,请我们恩师做一个演讲,恩师主要就是谈宗教团结的问题。结果演讲之后,大学里有一个同学是伊斯兰教的,他提出一个问题,他说:「宗教根本都不一样,怎么能够团结?」我们师父就伸出五个手指,他做个比喻,他说:「印度尼西亚有五个宗教,好比是五个手指。譬如说这个是伊斯兰教,这个是天主教,这是基督教,这是佛教,还有一个是印度教。这五个宗教,你在手指上看,表面上看它是不一样的,但是你就在自己的那门宗教里头深入,深入自己的经典。譬如说你是基督教的,你就深入你自己的《圣经》,一直深入到手掌心这里,你发现其实所有的宗教同出于一源,从一个根源出来的。如果你还没有深入,你只停留在表面上,你会觉得不同,没办法团结,没办法和谐,可是你深入到下面根部,这里就相同。」他这个比喻给我们很深的启示,不同的是什么?不同的是外面的表象,根本是完全相同。实际上佛法里面讲的就特别究竟,他说整个宇宙都是自性所变现的。这个根本是什么?根本是自性。你真正悟入自性,你看到这万法全是一个自性出生,在相上讲是不同,性上讲是一,不仅是同,是一,一体。既然是一体,那还能不和睦吗,还可以不和谐吗?一定和谐。所以君子能够识得这个根本,当然他就能够跟一切万事万物接触的时候(跟一切人、一切事、一切物接触),和而不同,他不要求大家同,在相上怎么能同?可是他知道,不同的相都同出于一个性,所以他很欢喜的接受这些不同,但是他又能和睦相处、平等对待。
对所有的宗教我们都要有这样的认识,所有的宗教都是自性所流露出来的教诲,基督教里面讲是上帝、是真神,伊斯兰教讲的是安拉,佛教讲的是真如本性,道家讲的是道,不管你用什么名词来描述这个自性、这个根源,我们知道它就是一个。所以我们恩师在跟宗教来往的时候提出,所有的宗教其实信奉的是同一个真神,这个真神就是自性。为什么有不同的宗教?这是因为历史传统不同、种族文化不同,地域有差别、语言有差异,这些不同都是表象上,实质大家是同一体。这个理念提出来,没想到所有宗教都能接受,没有人反对,为什么?就是大家都是君子,和而不同,知道如果一定要求同,就肯定不和。譬如说我只能够坚持伊斯兰教,其它人要信其它的教,不准许,非得信我这个教,那就会产生冲突,甚至升级会有宗教战争。所以,一定求同,肯定就不和;只有存异,才可以得到和谐。我们这世界,文化、信仰应该允许差异,在差异中自然就有繁荣。就像一个百花园里头,几百种的花各自吐艳、五彩缤纷,多美的大花园,万紫千红,何必一定要求同,只要有一个花种,其它花种都不能要,结果就是纯一色,多单调、多乏味。所以君子绝对不会干这个傻事情,君子心量大,知道万事万物都不离自性,何必在这里头分别执着?所以这句话,和而不同,可以说是和谐世界一个根本原理。
蕅益大师在批注当中说到,「无诤故和,知差别法门,故不同。情执是同,举一废百,故不和」,这个意思就讲得很明了。我们这里只举出一个宗教和谐的问题来谈,实际上在任何关系的处理上,这个原理都是相通的。怎么才能够得到和?无诤就和。这个诤是互相之间一定要辩论,我是对的,你是错的,这就叫诤,一诤就肯定不和。佛门里面讲的六和敬,第一个是见和同解,见解互相之间要和。如果不同见解怎么和?确实很难和,各执己见就和不了。怎么才能和?很简单,各自都把自己的知见放下,不要执着自己的知见,这就和了。所以见和同解,大家都没意见,这就和了。你说,没意见,那怎么办事?总得听一个人的意见。可以,听谁的意见?听圣贤人的意见。谁是圣贤?孔子是圣贤,老子是圣贤,释迦牟尼佛是圣贤,我们听这些圣人的意见,这就和了。要办事,我们想想圣人是怎样教导我们,我们要按照圣人的教诲来办事,待人、处事、接物都要符合圣贤教诲,这不就和了吗?你也不坚持你的意见,我也不坚持我的意见,我们统统把自己的意见放下,用圣人的意见做我们的意见,这是见和同解,这也就无诤。见和,这是最基础、最根本的,见和得到了,后面戒和同修、身和同住、口和无诤、意和同悦、利和同均都不难,这个是很重要。
清朝的皇帝,开国的几位,就是前朝的顺治、康熙、雍正、乾隆,这些人都了不起!要知道清朝,满清是少数民族,入主中国以后,要统治一个多数的民族,那是不容易的。大家不服你,这在当时认为是外国人,你侵略我们国家,大家怎么能服气?这些满清的皇帝,他们很有智慧,他当时率领文武百官一起来学习儒释道三家的教育。皇帝带头学,然后教老百姓一起学。老百姓本来对自己的文化就会热爱,皇帝提倡,当然自己就更要学。皇帝多聪明,他不要老百姓,说「你听我的」,这老百姓肯定不服。皇帝说,你也不要听我的,我们一起听老祖宗的,孔子怎么说的、老子怎么说的、佛怎么说的,这是他们圣人说的,我们要听,不仅你要听,我也要听,大家就服了。你看,这就建立见和同解,所以满清能够统治几百年,这不容易!中国人没有把满清当作是外国人统治,接受了满清,认为满清也是咱们中国历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以见和同解,一定是大家都来学习圣贤教育,这就和了。
圣贤都教导我们,万物一体。你看老子讲,「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这是道家讲的。佛也是这么讲,一切万法唯心所现,唯识所变。既然是心现识变的,同出一个心性,它本来就是一体的。所以,知道有自性、一体,你就能够接受一切差别法门。差别法门是讲相上,相有差异,性无差异,所以「故不同」。知差别法门,故不同,这是君子,君子见地高,高就高在这儿。小人情执,就不同了,情执心量小,不能容纳不同的事物。情执就一定要求同,求同就举一废百,一定是以我所认定的为尊,其它的都不行,都不能要,这怎么能和?所以要和谐社会、和谐世界,这个理念很重要,大家都来做君子,这社会怎么不和谐?下面我们再看第二十四章:
【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
这段话是『子贡』请问的,他问,假使有这么一个人,『乡人皆好之』,都喜欢他,这个人『何如』,怎么样,他这个人人品如何?孔子说『未可也』,就是这还未必可以相信他是个好人。底下子贡又问,『乡人皆恶之,何如?』这一乡之人都厌恶他,他这个人怎么样?孔子也说『未可也』,也不能够因此而相信他就是坏人。下面孔子就给加以解释,『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乡人一般是世俗之人,他的见地未必是正确的,往往是「流俗众,仁者希」,所以他们的评价未可相信。看一个人的好和不好,怎么看?不能泛泛的看,就是不能够泛泛的看乡人对他的意见如何,要观察,乡人之中善者,善良的人都喜欢他,乡人当中的恶人、不善者都厌恶他,这个人就是好人。所以孔子评价人都很客观,不能够随便轻听人家的意见,你得看看讲这个意见的人是什么样的人。讲这意见的人是君子,君子要是喜欢这个人,你可以知道,这个所喜欢的也是君子;讲这个话的人是小人,他喜欢他,那他所喜欢的大概也是小人。反过来也一样,当我们听到别人说某某人很不好,你也得看看,首先看看这个讲话的人为什么要讲这个话,为什么他会厌恶他?这属于是非,来说是非者,必是是非人,所以不能轻听人的流言。
蕅益大师在这批注说到,「不善者恶,正是好处,何必怪他不善者之恶耶?」这个又加深一层含义。孔子讲,乡人之不善者恶之,乡人不善者厌恶谁?肯定是厌恶那些善人,善人跟不善的人往往会有利益上的冲突。不善的人厌恶我,这正是好事,这正是好处,什么好处?证明我是善。你看,有这样的一种心态,你还会责怪那个厌恶我的人吗?你不会了,厌恶我的人反而是成就我的人。所以,何必怪他不善者之恶耶?他厌恶我,我也不会怪他,我还欢喜接受他的厌恶,甚至他要毁谤我、还要伤害我,我也欢然受赐,他来这里成就我的忍辱,帮助我提升境界,让乡人当中的善人更知道我,所以我还得感恩他。不仅不会怪他,不会跟他起对立,还对他生感恩心。所以他怪我、他厌恶我,但是在我的心目中,这不是不善,正是好处。因此,真正的善人心目中就没有不善者。心目中你还想到某个人不好,他对我百般的刁难、毁谤,你还有这样的一种观念,那个心还不到纯善,你想想是不是?因为心中还有对立,有对立就是不善,要把这最后一分不善把它去除掉,你就能够得到纯善。
蕅益大师在这里点出孔子的心法,外面哪有什么善恶?蕅益大师曾经也讲过这么一句话,「境缘无好丑,好丑在于心」,境是物质环境,缘是人事环境,外面的物质环境、外面的人事哪有什么好丑,哪有什么善恶?好丑、善恶全在你自己一心变现的。即使是来伤害我的人,在我心目中都是帮助我提升,我都要感恩。你看,自己活在感恩的世界里,这多好!何必要起那些分别执着,去判断人家善还是不善,执着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这分别执着,自己给自己就带来不善了。我们再看底下第二十五章:
【子曰。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
『君子易事而难说』,事是事奉,「说」这个字念「悦」,就跟「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那个说字是一样的,在《论语》里面,一般这个说字都当悦字讲,这个说是取悦。君子很容易事奉,为什么?他很随和,他对生活、对各种享受都不讲求,所以你事奉他一点不难,他很容易满足,他知足常乐。可是很难真正取悦他,就是让他真正喜悦,为什么?因为你要取悦一个君子,必须合乎道,『说之不以道,不说也』,你对他取悦不合道理,君子是不悦的,所以难悦。『及其使人也』,就是君子用人,使人就是使用人,『器之』,这个器之就是以之为器,器作动词讲。换句话说,就是量其力而用之,这叫器之,他不会求全责备。每个人有他的特点、特长,君子用他的长处,不用他的短处,所以就不会求全责备。因此可以说君子易于事奉,他不求全责备。小人就反过来了,『小人难事而易说』,你要取悦一个小人很容易,你知道他的爱好,你投其所好,他就很欢喜,但是他会很难以事奉。『说之虽不以道,说也』,你取悦一个小人,虽然不符合道理,他也会欢喜。他欢不欢喜,他不看是不是符合道,他看是不是符合自己的心情,他以自我为中心。所以你只要合他的心情,你就能取悦他,虽然不符合道理,他还是会喜悦。『及其使人也』,到了他要用人,『求备焉』,这个小人就会求全责备,所以很难事奉他。容易取悦他,但是难以事奉他,跟君子正好相反。这个是这章的大意,这章的意思也很明了,君子跟小人差别在哪里,我们很容易体会到。君子心胸宽广,追求的是道义,他不会对人苛责,求全责备;小人不去追求道义,样样只想着自己高不高兴,这两点就不同。
我们看蕅益大师批注,这批注意思很深,他讲得非常言简意赅,我乍看上去不明白什么意思。当我备课的时候,我读到蕅益大师批注,看了很久,想不出来什么意思,结果就不想了,想不出来就不要想,想都是妄想。蕅益大师是直指人心的,人家是真心流露出来的教训,我们不能用妄心去求,所以我就把书合起来,我去拜佛,发愿拜一百拜,求佛加持我,把蕅益大师的意思悟出来。结果拜完一百拜,真的这意思就明了了,感而遂通。我先把他的原文念出来,再讲我自己的心得,也请大家来验证,看看是不是这样。
他说,「君子悦道,悦即非悦。小人好悦,道即非道」。这是他的批注。这是什么意思?君子悦道,悦即非悦,孔子讲,「君子易事而难说,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君子悦的是什么?悦的是道,他心里只想着一个道字,这种人是君子。什么是道?道是宇宙的本体。孔子讲过,「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君子志于道,他的志向是要证道,现在没证道,他在修道,当然他最欢喜的就是修道、悟道,到证道就成了圣人。道是宇宙的本体,宇宙是道而生的。老子在《清静经》里面就讲过,「大道无形…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这个道是「道可道,非常道」,说不出来的,说出来的就不叫道了。说不出来,我们要上课总得要说,把这意思得表达出来。但是大家不要执着那个文字,明白意思就好。它生养万物,宇宙是它生发出来的,所以君子之道是宇宙一体,同一个道而生。所以他要修道、证道,就是回归到一体上来。认识到一体,他的心地一定是大公无私,他没有私心。有私心的人就不是悦道,悦道之人必定是无私;如果你悦之不以道,你要取悦君子,不以道来取悦他,就是你所行的,你只是为他君子本人好,不是为天下,不是为整个宇宙众生,这就是悦之不以道。这是属于谄媚巴结、阿谀奉承,你这样取悦一个君子,君子不会喜悦。因为君子所喜悦的不是这个,他不会接受你的。所以悦之不以道,就不悦也,不悦就是不接受你的取悦。
小人就反是,这里面讲「小人好悦,道即非道」,小人心里只想着自己,自私自利,他的私心做了主,就没有公心,他就不能大公无私了,所以他不可能悦道,他不想去证道,他只希望自己好,好悦,自己高兴就行,得到自己的名闻利养他就很高兴。所以在他的心目中,道也是非道,他认为他的道是什么?对自己好就是道,真正的道在他心中荡然无存,道即非道。所以君子跟小人之间的区别就在他们俩的心,一个是为公,一个是为私;一个是为道,一个是为悦,自己高兴就行。小人这样悦,哪里是真悦?他心里想的、爱好的,以自己的情欲是否得到满足来做为标准。如果外面的境界顺着他的意思、顺着满足他的情欲,他就欢喜;逆着他的情欲,他就忧愤、不高兴。所以他的感受就是,要么就是忧,要么就是喜。忧喜都不是正常的享受,都是叫烦恼,所以他的悦和不悦都是非道,都不符合道。
君子不同,君子学道,学道而时习之,不亦悦乎?他学什么?学的就是道,习的也是道,习就是实践、落实,把圣贤道理落实到自己的待人处事接物上,而且时习之。这个时就是时常、时时,无一时不习,时时都在习道,时时都在学道,所以他不亦悦乎。他的喜悦不是建立在外界的基础上,不是说人家来取悦他,他就悦,人家不取悦他,他就不悦,那是建立在外界的基础上。君子的悦不在外,而在内,这叫法喜,这才是真正的悦,他念念不离道,所以时时自然悦。这个喜悦由内而发,就像泉水汩汩的流出来,不管身处顺境还是逆境,遇到的是善缘还是恶缘,君子都是不亦悦乎,外面境缘根本不影响他的喜悦,为什么?因为他自己在道上,他所悦的是悦道。不以道去取悦他的,对他毫无影响,他不生欢喜;反之,不以道而去障碍他的,他也不生瞋恚,贪欲、瞋恚都断了;他有智慧,也不愚痴。没有贪瞋痴的烦恼,这是真正的悦。小人的悦都是烦恼,君子的烦恼已经转成智慧。所以时时悦,时时合道。这是蕅益大师为我们点出这章孔子所说的话的意思,极深刻,也是勉励我们修行人,心要在道上。我们看第二十六章:
【子曰。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
这一章又是教我们君子跟小人的区别,孔子常常把君子跟小人这样对比,目的很显然,是教我们做君子,不要沦落成小人,这些都是标准。所以学《论语》,从头到尾学一遍,最起码我们要做一个君子才行,做了君子,再进一步才能成贤人,贤人再进一步就成圣人了。所以学《论语》不是学个文化知识,那就是学文字而已,真正学是孔夫子的存心,如何来做君子。其实人之初,性本善,我们人人本来都具足君子的德行,只要把不符合君子的那些东西去除掉,你就成为君子了。这里讲到『君子泰而不骄』,这个泰字,三国时代的何晏,这也是大儒,他把这个泰字做为纵字讲,纵、泰,都是有舒缓、没有约束这样的意思。这个骄就是骄傲、骄慢。君子泰而不骄,意思就是说,君子心中无拘无束,他非常的自然,但是他又不傲慢,你看他风度、礼仪,落落大方,一点不会拘谨。但是他对人还是很恭敬,一点没有骄慢的气息。小人跟君子正好反过来,小人跟人在一起,他觉得很拘谨,但是他心里又很傲慢。
李炳南老先生,就是我们师公,他的《论语讲要》里头引《程氏集释》,这是近代程树德老先生《论语集释》,这本书取古注批注说,「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何其舒泰,而安得骄?小人矜己傲物,惟恐失尊,何其骄侈,而安得泰?」这个讲法讲得很好。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这三句话就出在《论语.尧曰篇》里头,这个是孔子答复子张的话。孔子讲的,「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这不就是泰而不骄吗?你看,这就是。后面已经解释了泰而不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泰而不骄?无众寡,他心中平等的。这个众和寡是相对的,众是多,多寡就是多少,小和大是相对的,没有这些相对,就是说明君子心中是平等的。不会因为别人地位小,自己地位高、大过他,就傲慢、看不起别人;不会因为自己才能多或者财富多,别人财富少、才华少,你就看不起别人。他没有这个不平等的心,所以无敢慢,不敢怠慢人。自己谦卑,又恭敬别人,这叫平等心;如果自己看不起别人,高高在上,对人傲慢无礼,那心是不平等。所以君子心平等,他才能做到舒泰,何其舒泰,而安得骄?舒泰是他的言行态度都是这样的舒缓,落落大方,待人有礼、进退有度,不敢放肆,又不会拘谨,他哪里有骄?没有骄慢心。
『小人』反过来,矜己傲物,矜就是骄,骄矜。对自己很觉得自己了不起,看不起别人,傲物,看不起别人,外面人事物他都看不惯。跟人相处的时候,因为他有傲慢不平的心,所以唯恐失尊。如果在跟人相处的时候要是丢了体面,他就觉得自己很羞愧,这是对他傲慢心的一个打击,他要维护他自己的傲慢心,所以要显得特别的尊贵、有体面,他就会很拘谨、很紧张。何其骄侈,而安得泰?这个心,你看骄慢,侈就是放逸,在人面前他会拘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放逸,不能慎独,跟君子刚好相反,他又怎么能够做到舒缓自然?我们平常稍微留意一下自己这种心态,你就可以观照出来。
我自己本身我反省,我过去也是一个骄慢心很重的人。这骄慢心怎么培养的?自己好像比别人优秀一些,学业优秀一些,工作能力强一些,就觉得自己了不起。要知道,你只有一样比别人优秀,你不是样样都比别人优秀。但是我们常人都有这个心态,只要有一样超过别人,就以为样样都能超过别人。所以跟人在交往的时候,往往就会处处显示自己有能耐,而对自己的弱处包庇得很严实,不想让人知道,得失心就很重。最明显的,譬如说你在公众讲话的时候,对着台下的大众,你要讲一段话,往往会很紧张。为什么会紧张?就怕讲错,就怕失尊,丢了体面,自己的虚荣心就会被打击。为了维护自己的虚荣心和傲慢心,往往就很紧张,得失感就很重。成功了,很高兴;稍微有一点闪失,就很窘迫,甚至窘迫得就在台上都会满脸通红。这个原因究其根源,其实就是孔子在这里讲的这段话,实际上就是『骄而不泰』,紧张、拘束、不自然。
我们要反省,为什么会这样?多半都因为这个问题,要把自己的骄慢心给去除掉。后来一直学,跟着老恩师学经教,慢慢道理明白了,关键你的心态要摆正。现在上台来讲就很自然,也没有得失心,说一定非得要讲好,不能有一点闪失。不需要有这个心念,为什么?我们上台来讲,那是存着一个学生的心态,台下的才是老师,台上的是学生。学生在向老师做学习汇报,请老师来评分,看看这学生近期有没有进步,该打个多少分。有讲得不妥的地方,还得向这个学生提出批评改进意见。你看,我们上台讲,以这个心态,哪有得失心?讲得好,应该的;讲得不好,正好请老师们批评指正,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我本来就是不怎么样,老师们就看得很清楚。我是以这样的一个心态对大家,你看,自己马上就没有那个得失感,虚荣心也就没有了。没有虚荣心、没有傲慢心,自然你就泰而不骄,你就不紧张,你就不拘束,你发挥得反而更好。所以心态很重要,这个心态关乎你是做君子还是做小人。那种紧张,很重的得失心,都是自己的妄念,自己折磨自己而已。
下面蕅益大师有一个批注,他讲到,「泰,故坦荡荡,从戒慎恐惧来。骄,故长戚戚,从无忌惮来」。这个解释非常的好,又把这意思深化。泰和骄,这是鉴别君子与小人的一个标准。泰,刚才讲的,你很自然,不拘束。为什么有这样的一个结果?原因在坦荡荡,这个原因从戒慎恐惧来。泰,他就是坦荡荡,心地光明正大,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自然他就没有拘束,他也不会紧张。在人面前不紧张,实际上是因为平日里修戒慎恐惧的功夫。特别是在独处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没人看见你,你能不能做到戒慎恐惧?好像是别人在旁边看着你的样子一样。《大学》里面曾子说,「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你一个人在的时候,别以为别人看不到,其实有十只眼睛盯着你、十只手指着你。这是什么?不同维次空间的生命,天地鬼神。如果我们在独处的时候放肆、任意妄为,天地鬼神都知道。假如我们在那私下里、暗室屋漏中造恶业,天地鬼神就会加罪于我们,怎能不恐惧,怎么能够不戒慎?戒是防止自己作恶,慎是谨慎,防止内心动邪念,心动神知,所以君子能做到慎独。平日里都能够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在众人面前他还是这样的,就做得很自然,他问心无愧,坦荡荡,对待大众跟自己独处没什么两样,所以他就没有拘束,他更不敢骄慢。小人正好是相反,平时没有修慎独功夫,他显得骄而不泰。骄,故长戚戚,这个长戚戚就是忧惧的样子,什么事情都感觉特别紧张,他得失感很重,临事就紧张、处众就拘束,就是因为平时他自己独处的时候肆无忌惮。所以一个人有修还是没修是骗不了人的,你跟大众一相处,你还是那样的心平气和、泰然自若,你这种存养功夫是不简单的,全是平日里严谨修持得来的。
像我们老恩师,他跟所有宗教长老们相处,乃至跟这些国家的领袖们在一起,我们在旁边看他老人家真的是泰然自若、非常大方,说话得体,行为有礼有节,我们一看,简直是最优秀的外交家,那种风度礼仪让我们都敬佩不已。也正是因为他这种风度礼仪,所到之处都受到这些领袖们、宗教长老们的尊重,所以他说的话自然就有信服力,人家看你这个人。而你的风度不是临阵上场就能表演得出来,平时如果没修持,上了场就会紧张。有的人上了公众场合都发抖,面色都青白,紧张得不得了。你看看我们老恩师平时的修持,一举一动都中规中矩。我们坐在他身旁的时候,看到他拿一个毛巾擦完脸,把它迭得整整齐齐,然后再放在旁边;用完一个纸巾,也是迭得整整齐齐放在旁边。你再去他的卧室一看,床,铺得整整齐齐;地,干干净净;书架上的书,都是非常有次序的排列。就从这一点一滴你就看到老人家那种修持,这真正是《礼记.曲礼》中所说的「毋不敬」,一切都恭敬。养成习惯就很自然,所以出现在大场合也能够做到泰而不骄,自然中自然相,非常的自然,没有丝毫刻意造作,这就是君子的存养功夫。平时要不认真修持,哪能得到这样的结果?你种如是因才得如是果。我们再看底下第二十七章:
【子曰。刚。毅。木。讷。近仁。】
孔子这里讲四个方面的品行。『刚』就是刚强不屈;『毅』就是果敢,刚毅果敢;『木』是质朴无华;『讷』是言语迟钝,讲话很慎言、很少言,也不是讲得很快速,这叫讷。这四方面,『近仁』,跟仁相近。《中庸》里面有一句话讲,「力行近乎仁」,这讲近仁,力行就近乎仁,力行什么?这里就讲得非常具体,力行刚、毅、木、讷,你就近仁,你还没做到仁,但是你跟仁接近。而你做到了仁,你也必定表现出刚毅木讷的样子。刚强不屈,所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这是仁,仁人必定是会这样做到。仁者必勇,他勇敢,他就会毅,毅就是果敢,即使是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也不惧怕,还是坚持着仁道。木跟讷,这是正好,一个是从本质上讲,一个是从语言上来讲。在「学而篇」,《论语.学而篇》里面讲,「巧言令色,鲜矣仁」,很会说话、很会装腔作势,这种人往往很少有仁的这种品德。所以,怎么样得到仁的品德?跟这反过来,木讷就近仁。
李师公《讲要》里头引洪迈《容斋随笔》说,「刚毅者必不能令色,木讷者必不为巧言」,这跟「巧言令色,鲜矣仁」对照,我们就更深入来理解,刚毅的人绝对不会令色。这令色就是外表装得好像很好看的样子,很会阿谀奉承,这种人很难有刚毅,刚毅的人也不会有这种令色。木讷的人就不会巧言,你听他讲话好像讲得很少,甚至不太会讲话,但是他有善良厚道的质量。所以这告诉我们,学仁从哪里下手?就从刚毅木讷下手,学仁是很不容易学,因为仁的境界太深广,你从哪儿下手?你总有一个下手处,孔子在这里给我们举出下手处。
蕅益大师批注里面讲,「不是质近乎仁,只是欲依于仁者,须如此下手耳。卓吾云:刚毅木讷都是仁。仁,则并无刚毅木讷矣」。这两段话讲的意思也很深刻。不是质近乎仁,这个质就是说他的本质,刚毅木讷之人,这种人的本质上跟仁是相近,叫近仁。但是我们要学习,我们现在还没有到达这个本质,仁还没有变成自己的本质,本质还是不仁,所以不是质近乎仁,我们现在还没到近乎仁的那个境界。只是欲依于仁者,须如此下手,我们只是发心、立志了,要去行仁,要去做仁者。从哪儿下手?孔子为我们指出一条路,从刚毅木讷下手而已,但是不能着在刚毅木讷这个相上,我就是从表面上学刚毅木讷,不是。要从这上面慢慢去入到本质,然后把这个刚毅木讷的相也要从心里舍去,如果心中还着这个刚毅木讷的相,那还不是仁。
底下就是蕅益大师引卓吾先生的话,卓吾是明朝的李贽,他有一本《四书评》,这里面讲,「刚毅木讷都是仁。仁,则并无刚毅木讷矣」,就是这个意思。一个真正的仁者,他的表象肯定是刚毅木讷,我们先从相上学,而这相的体就是仁,那个体是心,仁是讲心,心地是仁。可是仁的相是什么?是刚毅木讷。你得到仁心,实际上已经是圣人,圣人绝不会着这个相,所以「仁,则并无刚毅木讷」,这是心上没有刚毅木讷这个相,就不着这个相。这个话有点深,不知大家能不能理解?仁者就是圣人,在相上我们凡人来看,他是刚毅木讷,可是他自己没这个念头,有这个念头的人还没有成为仁人,他只是近仁,就这个意思。刚毅木讷是近仁,你有这个相,你还在这上面修,你是近仁。等修到没相,你就是仁,仁就没有刚毅木讷的相,心中没有这个相,是别人看到有,他自己没有。这是什么?入境界的人,他连相都没有,更不会有丝毫的傲慢心。
我们平常人刚有一点刚毅木讷的这种质量,就觉得自己不错了。你看,一有这个念头,离仁就远了,着相修行,永远成功不了,反而起了傲慢心。这是什么?念头上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一个人成了圣人,会不会认为自己是圣人?绝对不会,他还认为自己是圣人,他着相了。你看,「我是圣人」,这有我相;「人家不是圣人,人家是凡夫」,人,着人相。有我相、有人相、有众生相、有寿者相,这差得远了!你看,孔子是圣人,他自己都说自己「圣与仁,则吾岂敢?」圣人跟仁人的称号,我哪里敢担当?他自己不觉得自己是圣人,也不觉得自己是仁人,甚至他自己觉得君子还不太够格。你就想一想,真正的圣人,给我们示现的就是一个不断努力的修行。曾子所谓「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他一生都在行仁,以仁为己任,到命终的时候,这一生算休止了。如果自己觉得是仁、是仁人,你就休止了,你就不是死而后已,你没死之前就已了,就停止了。所以蕅益大师在这给我们点睛,点出里头的深义。如果我们没有学佛法,不懂得离四相的道理,确实很难体会蕅益大师的禅解,《论语》禅解,换句话说,也就很难体会孔子的心传、心法。学了佛法,真的才真正知儒。不学佛,何以知儒,何以识得孔颜心法?我们再看底下第二十八章:
【子路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谓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
子路在这问,『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就是怎样才称为士?在「子路第十三」这一篇,前面我们看到也有谈过这个士,子贡也是问同一个问题,第二十章,子贡也是问「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孔子答了三方面,「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这是第一个;第二个,「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第三是「言必信,行必果」。在这子路又是问同一个问题,我们来看孔子又是怎么回答他,孔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谓士矣。』切切偲偲,怡怡如也,这两句是当时一种谚语,就是大家都常常用的。孔子在这讲这两句,什么意思?在《集解》,《论语集解》里头,就是何晏注的,三国时代何晏,他引马融的批注说,「切切偲偲,相切责之貌」,就是互相切磋责训,这是切切偲偲。怡怡就是「和顺之貌」,互相之间都能和睦、和顺的样子。这两句孔子说了以后,又怕子路听不明白,底下又补充两句解释,那是孔子自己说的话,说『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朋友之间互相要切责,就是互相规劝、劝勉,切磋琢磨,一起提升;兄弟之间要和顺。
《雪公讲要》里头,我们李师公《论语讲要》里面引《毛诗.小雅.常棣传》,这个传里头,这个传是《诗》的批注,说「兄弟尚恩,熙熙然」,这个熙熙就是和乐的样子,兄弟之间崇尚恩义,互相都有恩,长惠幼顺、兄友弟恭,所以互相很和乐。「朋友以义,切切节节然」,朋友之间以义相交,所以有切切节节。孔颖达有一个对于《毛诗》(就是《诗经》)的疏,就是批注,讲「切切节节,皆切磋勉励之貌」,说朋友之间会切磋勉励。为什么兄弟之间要和乐,而朋友之间应该切磋勉励?我们再看《刘氏正义》说,这是清朝刘宝楠的《论语正义》,说到「朋友相勉,不使为非,其告语节节然有所限制也」,朋友之间互相劝勉,不要让对方做不好的事,这是劝之以义。朋友以道相交、以义相交,其告语节节然有所限制也,所以朋友之间都是忠告,换句话说,朋友之间互相就有忠告劝勉的责任,而不是互相在那里阿谀奉承、狼狈为奸,就成了酒肉朋友,朋友是有这样一个互相忠告劝勉的义务。
孔子在这里举出兄弟和朋友这两伦,五伦里面是两伦,兄弟属于天伦,天生就是一家人的缘,是兄弟。朋友就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们是以道义来结合,所以相处起来各以其道。孔子在这里的意思是让我们要懂得伦常的关系,敦伦尽分。能够敦伦尽分的人就是读书明理之士,所以子路问「何如斯可谓之士矣?」这就是士,换句话说,要敦伦尽分。读书人学什么?清朝乾隆年间陈弘谋先生讲过一句话,说「人无伦外之人,学无伦外之学」。人不能离开五伦关系,离开五伦关系就不可能,我们是社会动物,必须是在这个社会当中生活,怎么能离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与人之间关系就是这五种关系,父子、兄弟、夫妇、君臣、朋友。所以圣贤之学就教我们如何处理好这五伦关系,五伦是道,道是自然的,顺着道而行就叫德。所以道德,道是讲关系,德就是随顺这个道,这种人才真正叫读书明理之士。如果书读得再多,不知道怎么处理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跟人与人之间还搞得很僵硬,常常起冲突、起对立,你说这种人他读书了吗,他叫士人吗?不过现在确实也有不少这样的人,像我们这种读了博士,拿到了人间最高学位,我自己前几年都感叹,学位是拿得很高,但是没有学问;知识是不少,没怎么受教育。教育教什么?最重要的教你道德,道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你处理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就是德。人无伦外之人,学也无伦外之学,所以你的学问,什么是真学问?你处理好伦常关系,这就是真学问。孔子在这举出兄弟、朋友二伦,就让我们能够知道,就要处理好伦常关系。不仅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有包括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天地鬼神,用我们现在话说,不同维次空间生命的关系,三种关系都得处理好,那是个真正的读书明理有学问的士人。
蕅益大师批注中说,「卓吾云:兄弟,易切切偲偲。朋友,易怡怡,故分别言之」。大师引李卓吾先生的话,解释为什么夫子讲「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夫子讲每一句话实际上都有教育的用义,兄弟之间相处容易切切偲偲。切切偲偲就是什么?互相会指责、会有口角,兄弟不和。因为从小到大在一起,很熟了,很熟就很难坚持兄友弟恭,所以很容易互相之间就起角斗。现在甚至还有兄弟之间为了争财产上法庭,兄弟如寇仇的都有。所以夫子在这讲兄弟怡怡,强调兄弟之间要和顺,兄友弟恭、长惠幼顺,互相关怀照顾,不要争利,要重情义。《弟子规》上讲,「财物轻,怨何生?言语忍,忿自泯」,「兄弟睦,孝在中」,所以悌也是孝。
朋友之间易怡怡,很容易大家就和顺,为什么?不和顺他们也不能成为朋友。一般常人他难免都以自己的一个情感去做为交友的一个标准。虽然未必是唯一标准,但可能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标准,看我跟这个人有没有缘,我跟他相处起来会不会很欢喜,这就很容易成为朋友。欢喜,就是朋友;不欢喜,大家就很难相处。朋友,既然成了朋友,肯定能和顺,所以就不用再说怡怡,孔子在这里教我们「切切偲偲」,不能是光和顺就行了,更重要的是朋友之间以道义相劝勉。如果朋友有过失,应该规劝,要做一个诤友。诤友就是能够谏诤,能够劝谏他的。《孝经》上讲,士有争友,则身不离于令名。一个士,就是读书人,他有一个诤友,就是能够劝谏他的,自己做错了,人家能够帮我们批评指正,这是诤友。我们的身不失于令名,令名是美名,也就是说自己道德不会有亏损。所以切切偲偲,这是朋友相处之道。《弟子规》上讲,「过不规,道两亏」,是应该规劝。但是规劝也要有方法,要对方能接受,以真诚的心、以柔和的态度向他提出来。不是为了指责而指责,是为了帮助他提升,用这种善良助人的心,你诚恳去帮助别人,别人一定会感恩,这样一定能成为更好的朋友。这是孔子教我们应该如何处理朋友兄弟的关系,从这里我们能够想象出如何敦伦尽分,五伦关系都要处理得好,这就是士。我们再看底下第二十九章: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善人教民』,善人,这里是一个执政者,他是个领导,他教民,就是教百姓,教什么?当然他是教善。《朱子集注》里面就讲到,「教之以孝弟忠信之行」。『亦可以即戎矣』,这个戎就是指攻战之事,打仗。《论语集解》里头引包咸的批注说,「即,就也。戎,兵也。言以攻战」,所以即戎就是打仗。《朱子集注》里面讲是「务农讲武之法」,要教他,教人民,不仅是孝悌忠信,还有务农习武。这个意思就是讲,善人治理国家,善人心存百姓,他一定会保家卫国、安抚百姓,让百姓过上幸福安泰的日子。他教人,肯定是教以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些道德,用我们现在话来讲,推广传统文化,他不会只注重在发展军事,这是教民习武。但是国家还是需要有国防,防备外国的侵略,不受武力的侵袭,如果外国侵略,我们也要用武力来抵抗。所以平时善人教民,除了道德仁义的教育,还有朱子讲的务农教育,就是职业教育,士农工商各行各业的教育,还要有军事训练。当然,教育是以道德教育为主。这样七年,教了七年,如果还有外敌入侵,这个国家人民都可以去当兵卫国,都可以即戎矣,他们都能够上场打仗,为什么?他们能够为国效忠,而且他们也平时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蕅益大师批注中说,「卓吾云:说七年,便不是空话」。不是空话就是实在话,孔子讲出这个话,证明他自己有把握做得到。假如真有一个国家让孔子来执政,给他做宰相,他真正有把握教民七年,这个国家就能够繁荣富强,不会担心外国人来侵略。因为什么?孔子以礼乐教化百姓,百姓懂得礼乐、懂得道德仁义,自然这个国家向心力就大。然后,国家真有出现危机的时候,全民皆兵,全部都能够起来保家卫国,所以这个国家肯定富强、肯定团结。孔子在这里讲七年,实际上他自己要是真执政,时间还会更短。你看前面《论语》,就是本篇第十章讲到,「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这是他自己亲口说的,说如果有一个国家用我,我来帮助他,只要期月而已矣,期月就是一周年,一周年这个国家就能够富强起来,三年就有成就。这个成就,用我们现在话来讲,和谐社会就达到了。这是真的,孔子有这个把握,没把握他不敢说这个话。可见得道德教育、礼乐教化力量多大,最重要的是孔子自己做到,他教别人道德仁义,他自己首先做好表率。己身正,不令而行;己身不正,虽令不从。领导者做好榜样,下面都会跟着做,「子帅以正,孰敢不正?」你这个国家领导人带个好头,大家也跟着会学好。一个国家亦如是,一个企业亦如是,一个机关团体,任何一个团体都是如此,都是要领导自己带头做。所以圣人为政,这国家就有福了。我们再看本篇最后一章,第三十章:
【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孔子在这说,如果让没有接受过训练的人民去作战,这就等于抛弃人民。不教人民,表面上看好像是指不教人民作战,你不教给他这些军事的技能、战斗的技能,你就让他们上场去杀敌,那等于是抛弃他们,他们打不过别人,这战斗肯定是失败。可是这个教绝不只是军事训练而已,更重要的是平时的道德教育。这个教民跟前面讲的「善人教民」一个意思,主要还是讲道德教育。用道德做基础,人民作战他自然有意志、有对国家人民的忠诚、有舍己为人的精神,这样的作战才是百战不殆。否则,没有意志的军队、贪生怕死的士兵,那肯定一打仗就败。
蕅益大师批注中说,「仁人之言,恻然可思」,恻然是恻隐之心的恻,这是仁人之言,孔子讲的是仁慈的话,都是劝导国家领导(当时的国家领导,当然这是古今不变的真理),如果不教育人民,其实就是等于弃之,你等于抛弃他。这是让我们恻然可思,好好思考。所以《礼记.学记》上讲,「建国君民,教学为先」。
江谦补注里面讲到,「不修德教,而教民以战者,是弃之也。今之弃民者多矣,何以保国?」江谦先生那个时候是民国年间,当时确实社会很动乱。江先生说不修德教,国家不提倡道德教育、不提倡传统伦理文化的教育,就教民以作战,去打仗,这就是抛弃他们。当时正是这样,由上至下都忽视道德教育。实际上不修德教,即使没有外国人侵略,也是弃民,为什么?外面不侵略,好像对外不打仗,可是人民之间互相也争战,互相争利、斗争。斗争升级也就是相杀,不也等于是战吗?那不等于抛弃百姓了吗?所以江谦先生这里点到核心,如果国家不修德教、不讲求伦理道德教育,何以保国,怎么能够保全国家?换过来说,能够修德教、大力提倡传统文化教育,社会必定和谐,国家必定富强。
今天时间到了,我们就讲到此地。有讲得不妥之处,请大家多多批评指正。谢谢大家。
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
上报四重恩,下济三涂苦。
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
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佛弟子妙音代父母师长、历劫冤亲、法界众生礼佛三拜,求生净土。
祈愿:
诚敬谦卑。和顺义理。欢乐慈孝。知足惭愧。去恶就善。事师三皈。奉持经戒。不念人非,欣乐人善。关怀照顾,言传身教。言动安徐。公平公正。吃素印经。看破放下。忍辱精进。发菩提心。一向专念。天下和顺。日月清明。风雨以时。灾厉不起。国丰民安。兵戈无用。崇德兴仁。务修礼让。国无盗贼。无有怨枉。强不凌弱。各得其所。
并愿以印行功德,回向法界一切有情,所有六道四生,宿世冤亲,现世业债,咸凭法力,悉得解脱,现在者增福延寿,已故者往生净土,同出苦轮,共登觉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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