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航法師的付法弟子及其道場

乘璦

慈航法師的付法弟子及其道場

來源：佛教導航    作者：闞正宗

(台灣《菩提長青》雜誌社編輯)

摘要：慈航法師於1948年來台弘法，至1954年示寂於彌勒內院，在台灣前後駐錫六年。但這六年的時間對台灣的佛教而言，無疑的是最具關鍵性的六年。從圓光寺的台灣佛學院開始，就以他一貫慈悲、改革的精神，為佛教的僧教育鞠躬盡瘁，並道成肉身，為人稱頌。慈航法師的付法弟子和其他受其影響的學僧，續其慧命，繼續弘揚慈老的理念，影響重大。

　　一、前言
　　慈航法師(1893－1954年)是中國近代佛教史上一位“行萬里路”推動“人間佛教”的時代僧人。自17歲出家後，14年間參學、弘法於中國各大叢林，足跡遍東南半壁。1931年之後先是駐錫於緬甸弘法4年，回國以後，從1935年開始到1940年間，隨太虛大師赴南洋前，慈航法師從香港開始，至粵東、上海，更溯江而上至無錫、常州、鎮江、南京、桐城、九江、廬山、武漢，四處弘法演講，這段期間可說是慈航法師聲望達到最高點的時期，更由於《慈航演講集》的刊行，不知感動了多少人。由於慈航法師認同太虛大師的人生佛教理念， “以師志為己志”，更為太虛大師改革中國佛教提供了有利的環境。

　　1940年太虛大師組織中國佛教國際訪問團赴南洋，慈航為團員之一。此行的目的原是傳達我對日抗戰國策。在佛教訪問團的行程結束之後，慈航法師並未隨太虛大師返國，由於四眾弟子的挽留而留在南洋。自1941年起，慈航法師47歲開始長住南洋，7年間曾駐錫馬來亞，往還於星洲、馬六甲、吉隆坡、怡保各地巡迴講經。

　　1947年妙果老和尚(1884－1963)透過在南洋弟子弘宗達精(1896—1972)的邀請來台主持“台灣佛學院”。來台後主持台灣佛學院僅半年(1948年11月至1949年6月30日)時間，由於大陸僧青年陸續來台，形成圓光寺道糧難以為繼，圓光寺不得已只好拒收。為了收容源源不斷大陸來台學僧(也有少數年高德劭的)，慈航法師四處找尋可以收容學僧的道場，足跡遍及獅頭山、觀音山、汐止白雲寺。妙果法師在半年試辦期結束後無意續辦，為解決眾多學僧的安置問題，慈航法師便與新竹靈隱寺的住持無上法師(1918—1966)談妥接辦事宜。師生一群人離開中壢圓光寺後，於新竹靈隱寺，被以“莫須有”的罪名被捕下獄。出獄後在台北縣汐止秀峰山上建彌勒內院辦道安僧，圓寂前寫下的遺書要白聖法師代付圓瑛法師 (曹洞宗)法脈給自立、印海、嚴持、妙峰、常證、會性、真性，這些學僧中有些是大陸來台依止，有些則是台籍僧侶，本文則是探討此7位付法弟子的背景及其道場。雖然慈航法師來台前後僅6年，但咸信若沒有這關鍵性的6年，戰後台灣佛教的發展面貌將會有所不同。

二、生平與參學

慈航法師生於清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是福建建寧人氏，俗姓艾，號繼榮，字彥才。父炳元公是清國子監生，母謝氏，係出名門，書香世家，但到慈師這一代家道已明顯中落。慈航法師6歲起在私塾就讀，10歲那年母親過世，越一年，13歲輟學去學做裁縫。其父親一生以教私塾蒙館終其身，但慈航法師卻只讀過7年私塾，略得識字的程度而已，爾後以習裁縫自謀生活，直至17歲那年父親逝世為止，始投禮鄰縣自忠上人剃度出家。

根據道安法師 (1906—1977)的回憶，慈航法師曾三次對他說起私塾所讀的書說：

我因家庭不幸，讀書過少，故出家十餘年，猶不能看懂佛經。在家時，只讀《三字經》《六言雜字》《論語》未終卷。因家境不良，讀一日間一日，父母早逝，一切無人照顧，衣食均須自謀。家父雖是國子監生，一生教私塾蒙館以終其身。年十三，從人習縫紉，因常於寺院中縫僧衣，羨慕出家者之清高偉大​​，自己既孑然無所依怙，因此引起出家之念。年十七，投鄰縣泰宁峨嵋峰禮自忠上人為剃度師而出家。

18歲(1912年)隨自忠上人赴九江能仁寺求具足戒，戒畢遊歷九華山。19歲住常州崇法寺、天寧寺；20歲住蘇州戒幢寺及天台山觀宗寺。1925年，慈航21歲至23歲住南京香林寺；24歲住揚州高曼寺參禪，25歲代理高曼寺職；26歲至27歲住九華山。28歲住普照庵聽《法華經》；29歲住蕪湖聽《法華經》。30歲至32歲住南京正覺寺放繫念。慈航法師從18歲至32歲這段參學期間，數據相當缺乏，只知道聽教於諦閑大師，學淨於度厄長老，其他細節相當模糊。慈航法師參學的14年中，由於四處移錫，事實上在佛法的知解仍不甚了了，以至於在33歲(1927年)那一年3月往廈門南普陀閩南佛學院就讀時，被大醒法師(1890－1952)批評。

閩南佛學院是太虛大師所創辦，而當時大醒法師為教務主任。慈航法師人閩南佛學院可能只是旁聽的身份，因為他是在閩院第一屆學僧將結業前才入學，第二屆又沒讀完，總共才念了三個月，據慈航法師全集《菩提心影》中《雜俎篇》之《習慣》一文寫道：

在學校裡面，我固然是不會作文，我記得在南普陀閩南佛學院讀書時候，授文學的教員，都是請的廈門大學的文科教師來教。作起文來，別的同學的文章，先生在文章旁邊圈上加圈，點上加點。我的文章，先生好像同我有冤讎一樣，他不但不批，連改也不改，拿起他的大筆，在我的文章上面，不問三七二十一，揮筆一塗，或是幾個叉叉－×××，我是知道自己作的文，一定不上規矩，只好自慚自愧!

慈航法師在閩南佛學院受到歧視與打擊後，不久就離開了，1928年秋任中國佛學會的庶務一段時間。1929年春在南京毘盧寺瑞生老法師的介紹下，接任安慶迎江寺住持。原來慈航法師在閩南的不愉快經驗後，加上自知語文程度有待加強，但又不改親近太虛的初衷，便來到南京毘盧寺太虛大師創辦的“僧伽訓練班”就讀，並任庶務，不過訓練班6個月期間，太虛大師正游化西歐，從開始到結束，都是由唐大圓居士住持。唐大圓素以研究唯識法義而聞名，這可能也是促成慈航法師日後往唯識學方面深研的法緣吧!

三、從大陸到南洋

任迎江寺住持後與道源法師 (1898—1988)創辦佛學研究部，以教育僧眾，依叢林規矩而設，成立星期念佛會、義務夜校，攝授信眾，化導社會。這是慈航法師辦學的開始。可是這時候的慈航法師，仍然為自己佛學根基淺薄所苦，據他自己透露說：

在民國十八年，任安慶迎江寺方丈時，仍無法看懂佛學書籍，身為一寺之主，四眾的領袖，不能剝開深微佛學的哲理，心中非常急愧!再想入佛學院，年大而學淺，閩南三個月的教訓，已使我殊覺頭昏，不敢再嘗試佛學院的滋味了。年雖卅五，但上進的志願並未灰心。正在此時，法舫法師與唐大圓居士，在武昌辦佛學函授班，歡喜之餘，立即匯款、報名，參加函授班，繳壹元伍角銀洋學費，換得一本看不懂的《唯識講義》。講義雖然儘管看不懂，但無論如何，不願就此灰心丟掉它，同時更加上不服氣的心理，以為別人能寫能教能賣錢，我連看也看不懂，這是多麼可恥的一回事。……因為不服氣，所以人到那裡，也就把這份講義帶到那裡，在心內總不能白白地把它忘掉!後來一直帶到香港，帶到緬甸，帶到新加坡，不論是船上、車上，差不多每日或隔幾天，必須看看它，結果，在星洲時，終於完全了解了。我的唯識學，就從此下了根基。

由於慈航法師這種不服輸好學的個性。使得他在貫通唯識大義之後，體得佛學要義，四處辦學、演講，而頗受重視。

1930年隨太虛大師赴香港弘法，慈航自閩南佛學院發心追隨太虛大師之後，其所研究的教理，也多淵源於太虛，慈航法師並在自己的照片上題： “以佛心為己心，以師志為己志”的字樣，以示以太虛為榜樣。1931年慈航赴印度參禮聖蹟，後獨赴緬甸仰光弘法，並在當地創辦“中國佛學會” (1933年5月20日)，極受南洋華人的歡迎。慈航法師這一次在緬甸仰光共住了四年餘，直到1935年才由仰光抵香港、廣東弘法。

回國以後，從1935年開始到1940年間，慈航法師從香港開始，至粵東、上海，更溯江而上至無錫、常州、鎮江、南京、桐城、九江、廬山、武漢，四處馬不停蹄地演講、奔波，卓錫所向。緇素景從。這段期間可說是慈航法師聲望達到最高點的時期，更由於《慈航演講集》的刊行，不知感動了多少人，也為太虛大師改革中國佛教提供了有利的環境。

1940年太虛大師組織中國佛教國際訪問團赴南洋，慈航為團員之一。此行的目的原是傳達我對日抗戰國策。而且此時正是抗戰進入最艱苦的階段，訪問團所到之處陸陸續續地成立了中緬、中印、中錫等文化協會，以揭發日人在這些國家誣毀我國政府摧毀佛教，作為侵略中國的理由。

在佛教訪問團的行程結束之後，慈航法師並未隨太虛大師返國，由於四眾弟子的挽留而留在南洋。南洋一帶華人很多，而且又都以閩南、廣東的移民為主，加上慈航法師曾駐錫緬甸達四年之久，皈依弟子不少，其受歡迎與支持的程度可以說是盛況空前。因此，從1941年，慈航47歲開始長住南洋，7年間曾駐錫馬來亞，往還於星洲、馬六甲、吉隆坡、怡保各地巡迴講經。這期間創設了​​星洲菩提學院、檳城菩提學院、星洲菩提學校、檳城菩提學校、星洲佛學會、雪州佛學會、怡保佛學會、檳城佛學會，以及《人間佛教》月刊等佛教文化教育團體。

1944年，慈航法師從檳城的菩提學院移錫至星洲的靈峰菩提學院(1944年成立)，並在此閉關閱藏3年。在關中除每日講課及放焰口外，《人間佛教》月刊就是在這時間所創辦的。

　　四、主持台灣佛學院及其學僧

　　1946年，慈航法師出關後續住新加坡靈峰講堂講學一年餘，1948年秋冬之際在弘宗法師(1896—1972)的介紹之下，應台灣中壢圓光寺方丈妙果老和尚的邀請來台主持“台灣佛學院”。佛學院開學兩個半月，學院的學僧慧光在《台灣佛學院開學後之報告》曾提到妙果和尚邀請慈航來台辦學的理念：

　　本學院的妙果老和尚，因為我們佛教無形中受了無限俗化，龍蛇混雜違背佛制，其中大寺缺乏宏法人才。所以叢林不振漢(和)其衰微，惟欲創辦台灣佛學院以開導全省各寺的僧伽學識，培養幹員人材，續佛慧命為主旨。殷勤聘請南洋高僧上慈下航法師來本寺開辦佛學院……

　　慈航法師從南洋來台主持佛學院之舉，當時佛教各大媒體都刊載了這則招生消息，內容說明先試辦六個月的訓練班，然後再繼續辦研究班。而妙果法師在1948年10月1日，以佛教會新竹市支會理事長的身分，致台省分會理事長德融法師公函，請求方便協助慈航法師來台事宜。

　　關於先開辦六個月的訓練班一事確有其事，且不止開設一班，情況是：

　　中壢圓光寺為培養佛教人材，經請慈航法師來台主辦台灣佛學院，又慮及本省學徒經文之不便，故擬先開設八個月之訓練班，以資補充學力，經費由圓光寺負擔，科目除佛學外兼授以國文、黨義、社會常識等科，學員由介紹人得該院院長許可，四眾弟子均得入學云。

　　台灣佛學院開學兩個月之後，求學者僧尼四眾約五十餘名，課程安排有“慈航法師，教授因明、唯識、中論等基本教義。慧三法師，教授十宗略說。黃如初居士，講授黨義國文。張護法，教習國語。並聘英文教員。”佛學院開學二個半月內似乎運作的不錯，學僧慧光在《台灣佛學院開學後之報告》就表示：“自十月(按：應是十一月之誤)二日入學以來至寒假，滿有兩個半月每日讀書，如坐春風之中，所得的利益也不少，所經過的莊嚴現象，真是感慨無量!”

台灣佛學院開學大約是在1948年11月初，1949年6月佛學院試辦結束後，並沒有繼續辦研究班。大部分學僧的回憶都指向是因為圓光寺的經濟困難之故，就連提供佛學院道糧的圓光寺住眾都這麼說，加上大陸來台僧侶源源不絕地湧入圓光寺，妙果法師心急困窘之下的必然結果。

面對一波又一波大陸來台僧侶，妙果老和尚不願續辦台灣佛學院，更無意收容陸續來台的大陸僧侶，為了學僧的安住有處，慈航法師於是先是在基隆市佛教會所在地紅談(淡)林寶明寺創辦佛學院，後又在基隆月眉山的靈泉寺創辦“靈泉​​佛學院”，收留了十餘個大陸來台僧人，最初有自立、妙峰、威音、嚴持、心悟、心然、淨海、浩霖等法師，後來經留在圓光寺的圓明法師介紹下，又增加了默如、戒德、佛聲、雲峰等人。

慈航法師之所以會選擇靈泉寺作為第二個學僧收容所，是肇始於曾和靈泉寺開山祖師善慧和尚(1881一1945)結緣。原來當年慈航法師在南洋觀音亭講經時，善慧和尚曾前來要求掛單，慈航法師代為引薦當地僑領及住持，並將主持中的講席交給善慧和尚。就因為這段的善緣，當慈航法師在1948年中初到台灣，在善導寺(當時住持是達超尼師)的歡迎會中，結識了善慧和尚的徒系，年僅27歲的普觀法師(當時任靈泉寺監院)。在圓光寺困頓之下，自然首先就想到靈泉寺。

靈泉寺收容大陸學僧的人數持續增加，每餐已開到四桌，這並不是一個衰弱的道場所能負擔的。慈航法師眼看著學僧四方湧至，隨即把靈泉佛學院的教務交給默如、戒德、俱全後，帶著慧峰法師(1920－1973)到獅頭山勸學，以便收留更多的同學。事實上，在慈航法師未到靈泉寺前，曾先到獅頭山各寺請求開辦佛學院，但不僅無功而返，還因操勞炎熱而生了一場病(痢疾)。之後慈師又馬不停蹄地趕往靈泉寺，幸得收容。根據慈航的弟子律航(黃如初)的回憶，繼台灣佛學院之後，還有1949年2月的“新竹佛學院”，“靈泉佛學院”則是1949~Iz4月開學，1949年5月1日慈航在獅頭山勸化堂達真尼師的聘請下創“獅山佛學院”預修班，與開化寺事實上，在茶話會當天的晚上，慈航法師已和新竹靈隱寺的無上法師商得辦學的承諾。10位留在圓光寺外，台籍50幾位學僧各回常住，另10幾位以大卡車載往靈隱寺辦學去了。6月6日抵靈隱寺，爰定8日佛學院開學，據傳遭人密告，因“白色恐怖”被捕下獄，連同師生一共13人，不久後，圓光寺的學僧亦無倖免。原來當時新竹地區發現標語，凡有可疑者皆須校對筆跡，後來在丁俊生委員的力保下斥回，不料隔天又傳全部僧眾到警局問話，又一天即押解至台北刑警隊看守(在東本願寺內)。

慈航法師的“救僧運動”，自中壢台灣佛學院以來，直到他圓寂時都不停地在進行。東初法師就表示：“三十七年(1948年)冬來台後，直到今日，所做的工作都在搶救僧寶，許多來台佛教青年，都受到他的庇蔭，彌勒內院，便是搶救僧寶的大本營。”當時是廣為教界及當事人所傳頌。

1949年6月中，因“白色恐怖”查無實證而出獄後的慈航法師，仍然受到嚴密的監控，或許應該說大陸來台的僧人皆在風聲鶴唳中度過，這和一年後在汐止創建彌勒內院開始攝僧之穩定期，實不可同日而語。

六、彌勒內院與付法弟子

(一)閉關

1950年臘月，汐止靜修禪院的達心(1898—1956)、玄光兩位尼法師留慈航在院裡過農曆年。達心、玄光二師是護持、認同慈航法師理念最力的兩位台籍尼師，早在圓光寺台灣佛學院結束之際，玄光法師前往觀禮，並為慈航之救僧運動深深感動，並允極力供應米、油支持靈隱佛學院。慈航遇難時，達心、玄光二師全力營救，出獄後遂請慈航前往靜院講學，在動盪不安的時代，玄、達二師表現出女中豪傑的無畏精神。據說除夕的年夜飯時，面對豐盛的菜餚，只見慈航面無喜色，在一旁發楞、流淚，僅吃了兩口就離開飯桌，達心尼法師當時以為慈師身體不適，便問原因?慈航法師流著淚說：“你們發發心趕快想辦法，建一所簡單的僧舍，供給大陸來的僧青年集合在一起，安心求法，即功德無量!”隨即獲達心的允諾。不過，玄光會大力護持慈航其實是有原因的，因為慈航雖是受妙果之請來台辦學，但並非是妙果直接所請，而是委託新加坡的弘宗法師代請的，弘宗正是玄光的師父。玄光因有感於慈航來台辦學所遭遇的種種波折，不論誰是誰非，她們感到他的師父對不起慈航，而挺身為慈航興建彌勒內院安僧辦道。

1950年9月27日彌勒內院落成了，慈航法師與學僧總算有了簡單的棲身之所。彌勒內院是慈師親自定名的。有著慈航法師當初追隨太虛大師的初心，在內院落成典禮上慈航法師宣布，第二天開講鈦虛大師全書》。內院落成後學僧漸漸增加到20幾位，加上靜修禪院的尼眾佛學院約40人，又構成了一筆沉重的負擔，為了學僧常年的經費，於是成立了“彌勒內院護法會”，總算才把捉襟見肘的窘境給穩住。

彌勒內院一枝獨秀的局面到了1952年春而有所改變，原來李子寬與大醒法師已接洽新竹青草湖靈隱寺的無上法師，決定在靈隱寺內創辦“台灣佛教講習會”，講習會就是後來“靈隱佛學院”的前身。可惜講習會未成，大醒法師因腦溢血過世，由圓明法師暫代教職，但圓明急於赴日，於是向李子寬商請滯港的演培法師(1917—1996)來台接任住持。爾後印J頃法師及其門人相繼來台，一些原追隨慈航的學生也離開內院，轉往新竹去了。

慈航法師在彌勒內院閉法華關，以滿其三度閉關的宏願。不過事實上由於慈航的法緣殊勝被邀四處講經，一趟環島回來，為了不願曠學僧的課，希望坐鎮關中好​​好地為他們上一些課。最後竟在1954年5月6日，腦溢血示寂於關中。

(二)付法弟子依止因緣

根據《慈航遺囑》第5條載：“請白聖法師代我付圓瑛老法師法派七人：1、自立，2、印海，3、嚴持，4、妙峰，5、常證，6、會性，7、真性，為曹洞宗傳法”。大陸來台以及台灣學僧依止慈航法師有數十人，這7位學僧為何“雀屏中選”?這是頗有深意之事。從《台灣佛學院畢業特刊·畢業學僧一覽表》得知，除了常證之外，其餘6人均有列名，今表列如下：

除了台籍僧侶外，其他來自大陸各省的學僧，是以何因緣來到台灣的呢?

祖籍江蘇泰縣的自立法師回憶起他與慈航法師的因緣如是說：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還在故鄉光孝佛學院讀書，有一位廣淨法師，曾送給我一部《慈航法師演講集》，我得到了這部大眾化的佛書，真是如獲至寶，百讀不厭；就從那時候起，一位慈祥和藹的老人，便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我常常這樣想：假如有一天，我能夠有福氣親近到這一位中外聞名的大法師就好了。……三十七年的春天，無情的砲火把我趕出了故鄉，在流浪的途中，我雖然幸運地考進了杭州武院讀書；但隻身浪跡天涯，舉目無親，心靈不無感到寂寞和空虛。……當我第一次用“自立”的化名，冒昧地寫了一封信寄到南洋給您，在期待中不久便接到您那充滿慈愛的回信，同時又將人家供養您的五十元叻幣匯給我零用。……從此我便正式改名為“自立”了。……在七年前當我接到您要回國主辦台灣佛學院的消息時，我真雀躍不已!想不到多年為我所憧憬的美夢，終於一旦實現了。於是三十八年的正月，從信中得到您底允許後，我便和幻生、惟慈兩位學友，搶先踏上了寶島……

“自立”原是化名，但自此之後，原名若水就以自立行世了。從江蘇泰縣避難到杭州武院，不久又進到上海靜安學苑，最後在1949年正月進入台灣佛學院。

妙峰法師原籍廣東遂溪，他和自立法師一樣曾就讀於杭州武林佛學院和上海靜安學苑，可能是因為戰亂因素，都沒完成學業，最後來台依止慈航法師，其因緣是：

三八年，是我永遠不能忘懷的一年!這一年，在我人生的旅途中，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勝景，是我親近您老的開始。我之所以有機會親近老人(案：慈航)，首先得特別感謝遠在香港的優曇法師。優師為老人一勒內院依止從學的學僧，也無不追懷不已。就在慈老過世後3年，根據道安法師(1907－1977)對曾追隨過他的僧青年動向作了說明：

這許多僧青年，有的現在福嚴精舍，跟隨印順法師作深入研究；有的當方丈(心悟法師等)；有的主編雜誌(自立法師主編《佛教青年》)；心然法師主編《中國佛教》；清月法師主編《人生》，有的在佛學院當教師(心悟法師、清霖法師等)；有的為他編印全書(自立法師等)；有的努力學習英文(淨海、以德、能果、印海法師等)；有的禁足或閉關自修(惟慈、宏慈、果宗法師等)。這些優秀的僧青年，莫不受慈老偉大的感召力而精進不懈。

上述提到了7位付法弟子中的自立及印海法師的情況，包括眾多的法師都受到了慈老的精神感召而努力向學。由於距離慈老圓寂僅3年，大部分的大陸來台的學僧都尚無能力自建道場，或因年紀尚輕，也無法住持一方道場，這必須若干年後才有實現的可能。

(1)自立法師(1927－ )：自立法師是慈老遺囑付法弟子中的嗣法首席弟子，列為曹洞宗第48世法嗣。1957年下半年，菲律賓馬尼拉市佛化學校普賢中學校長劉梅生，聘請自師擔任該校佛學導師，同年底自師任教於普校，這一做就是20年，曾多次獲頒僑校優良教師獎。除了任教外，他還同時領導居士林共修會，寒暑假應各寺院之邀，升座講經，如受性願長老之請，在信願寺暑期佛學班講課，先後講授《八大人覺經》、 《心經》等。1962年，馬尼拉隱秀寺創建人清和姑，禮請自師為該寺導師，自師並在寺中建“太虛講堂”，定期舉辦佛學講座。1980年，清和姑以91高齡辭世，遺言指定自師繼任隱秀寺住持迄今。關於這段歷史，瑞今長老回憶道：

普賢學校，有普賢、能仁、乘願、普濟等之次第設立，生數亦逐年增加。普賢中學校長劉梅生居士(後來出家法名覺生，已圓寂)，為加強教師陣容，與培養學生福慧善根，於一九五八年，特赴台灣聘請自立、唯慈法師蒞菲，分別負責岷市總校及宿務分校佛學課程，接引學生信佛。師與施淑好、蔡仁耐等即有同事及師生之誼。

一九六二年教師節，自立法師應隱秀寺清和姑禮請為該寺導師，在清和姑鼎力支持下，於課務餘暇，出版《慈航》雜誌，……於一九七二年，因菲政府實施軍統，國內一切報刊、被迫停刊， 《慈航》亦不能倖免，頗為可惜!

清和姑歸西以後，自立法師繼任隱秀寺住持，任事煩重，頗有一番振作，於是大興土木，……設立太虛講堂，每月初一、十五、廿三日，三次定期法會。

1990年，自立法師創設菲律賓佛教慈航施診中心，每逢週末，施診贈藥，@可見付法首席弟子自立法師為感念慈航法師恩德所做的努力。

(2)妙峰法師(1927一)：1954年，慈航法師圓寂後，妙峰就轉到福嚴精舍依止印順法師受學。後來印老在一同寺創辦新竹女眾佛學院，妙峰在其中授課。1960年，印老在台北創建慧日講堂，妙峰與印海、常覺諸師隨之到台北。同年9月，一天李子寬帶著美國友人孫慕迦來訪印老，目的是代表舊金山華人佛教界來台聘一法師至該地弘法，其中有一條件為能講廣東話，此一重擔無疑落在妙峰頭上。1962年3月啟程赴新大陸舊金山，先是卓錫在“美洲佛教會”，並應邀至各地講經。1963年2月，應邀至紐約美東佛教總會為中國城的佛堂開光，被挽留下來，同年4月，舊金山的美洲佛教會前來迎請妙峰法師，妙師考慮紐約為美國第一大都市，擬留下弘法，乃寫信辭去了舊金山美洲佛教會的住持，同年下半年，妙師在紐約華埠創辦了“中華佛教會·法王寺”，11月1日落成開光。1977年，妙師在紐約上州海德公園附近購地創建“金佛山法王寺”，翌年8月27日落成開光。1990年又在法拉盛(Fushing)創建慈航精舍，並發行《慈航月刊》以為紀念慈航法師。1996年春，妙師回台，在新竹成立慈航佛學社，在桃園蘆竹成立慈航精舍，此後往來於美台之間，弘化兩地。

(3)印海法師(1927— )：1954年5月，慈航法師圓寂，翌年印海法師到新竹福嚴精捨親近印順法師，後來印老成立新竹女眾佛學院，印海在院任教，​​並兼任台北中華佛學院、基隆正覺佛學院、中佛會大專佛學講座教職。1961年，印老台北慧日講堂落成，印海與妙峰、常覺二師到台北襄助。1962年3月，妙峰赴美，印海出任講堂監院。1964年，印老退居，印海法師接任慧日講堂住持。1967年，慧日講堂成立太虛佛學院，演培法師任院長，印海法師任副院長。1969年lO月，太虛佛學院因故結束，學生40餘人併入福嚴佛學院，仍由演培法師任院長，印海法師任副院長兼教務​​主任。1970年4月，演培法師任福嚴精舍住持3年屆滿，遠赴新加坡主持般若講堂，印海法師於是辭去慧日住持，接任福嚴精舍住持。1973年9月，慧日講堂住持真華法師3年屆滿，共推印海法師再度出任慧日講堂住持。1975年，紐約東禪寺住持浩霖法師，為慶祝慈航法師上生18週年紀念，特邀印海前去講授《彌勒上生經》，行前至善導寺向雲霞法師辭行，雲師鼓勵他到美國長住弘法。到美國講經8個月後，印海隨即回台辭去慧日講堂住持，再度赴美，於洛杉磯蒙特利市創立佛教正信會．法印寺，1978年7月舉行落成開光。

(4)嚴持法師(1930－ )：嚴持法師自1949年來台，一直到彌勒內院落成，前後親近慈老凡5年，慈老圓寂後，嚴師的動向不明，僅知道他在慈老圓寂的翌年(1955年)在基隆月眉山靈泉寺傳戒上擔任引禮師。嚴持法名志修，早年出家於江蘇省江都縣慈航寺，在南京古林寺冬期受戒，後又於寶華山春期補戒，慈老圓寂的翌年仍住汐止彌勒內院，其後動向不明。

(5)常證法師：常證法師數據不詳，只知道慈老圓寂後，他也到了新竹福嚴精舍，1956年與常覺、晴虛、妙峰、真華、印海、傳諦、正宗、通妙等人為福嚴第一屆學生。

(6)真性法師(1917—1974)：真性法師在1949年的《台灣佛學院畢業特刊》所載的年齡為33歲，推算回去應該是1917年生。1977年出版的《台灣佛教寺廟庵堂總錄))中曾記載一位真性法師，1955年左右還住在中壢圓光寺，1974年圓寂，世壽58歲。如果回推回去，這位真性法師也是生於1917年，情況應該不會如此巧合，這兩位真性法師應屬同一人。上述畢業特刊載，真性法師1949年所駐錫的道場是桃園縣大園鄉的圓明寺。1957年時，真性法師在大園鄉另購土地，於翌年創建淨蓮寺。1973年完成印弘精舍，曾任桃園縣佛教支會理事長。

(7) 會性法師 (1928－ )：1949年6月，台灣佛學院結束後，會性法師即回到自己的常住，獅頭山元光寺。1952年，會性出任元光寺住持，1953年1月，光復後台灣的首傳三壇大戒，會性法師即受戒其中。1954年，元光寺舉辦台灣光復後的第二次傳戒。1956年，會性自元光寺退居。1958—1961年間閉關於元光寺。1963年春二度閉關，同年農曆7月底，其師祖如定老和尚生病，即將圓寂，令其出關料理後事。1965年起，受聘至高雄市壽山佛學院、東方佛學院，以及屏東東山佛學院任教，最後在屏東萬巒鄉創建普門講堂。

七、結語

慈航法師於1954年5月6日示寂於彌勒內院的法華關中，僅在台灣前後駐錫六年。這六年的時間對台灣的佛教而言，無疑的是最具關鍵性的六年。從圓光寺的台灣佛學院開始，他努力地收留並攝受大陸來台僧人，以他一貫慈悲、改革的精神，為佛教的僧教育鞠躬盡瘁，並道成肉身，留下台灣第一尊全身舍利，最為人稱頌。

慈老的7位付法弟子，從他們所留下來的紀念文字看來，他們應該是和慈老比較親近，相對的也較受慈老的愛護與器重，特別是大陸籍的弟子。

慈航法師對僧教育的重視，更是日後台灣各佛學院相競效法的對象。慈航法師圓寂的三小時前還在講課，他孜孜不倦於僧教育的倡導可見一斑。慈航法師雖來台僅6年，但是卻極具影響作用。首先他來台主持“台灣佛學院”，開啟了台灣日後的辦學之風。其後他在大陸大量僧侶來台居無定所時，幫忙安排住所，或遭“白色恐怖”出獄需保人時，出面擔保。這在當時的政治環境，以及幾乎與大多數大陸僧青年還是素昧平生的情況下，這是需要膽識與勇氣的。

除了7位付法弟子以不同的方式在紀念慈老外，受其影響的還有其在台灣佛學院的學生，如台籍的慈觀尼法師(1921—20047)，她出家10年以來，以為每天拜佛誦經早晚兩堂課能背誦即是修行，她在進入台灣佛學院後就深受慈航興辦僧教育理念的影響。1958年至19​​60年慈觀在台北天母建淨光寺，並在1963年以40多歲之齡毅然負笈東瀛，在東洋大學大學院(研究所)研究佛學5年。回台後，受聘為苗栗大湖法雲寺佛學院院長3年。在1981年和玄光、修觀、慧心、善超、明一6人籌組財團法人慈航社會基金會，完全依慈師的佛教三大救命圈的理念行事。

在慈航法師圓寂超過半世紀的今天，紀念他把太虛大師人生佛教的理念導入台灣，而其慧命除了7位付法弟子仍拳拳服膺外，其他受其影響的學僧也在四處弘揚慈老的理念。慈老來台6年雖短，影響力卻是重大的。

乘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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