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医生小医院
(第一部—佛教医学伦理)
川田洋一着
圆明译
医者的初心
俗称佛经为“八万法藏”,其中不乏医学的书。
依照西医的分类,可从解剖学、生理学、药物学、病理学,直到外科、内科、妇产科、小儿科、皮肤泌尿科、眼科、耳鼻喉科和营养科等,遍及各个领域。更重要的是,在世尊领导下,一群佛弟子都在实践慈悲,才能形成佛教伦理学。
本书也介绍各个领域的知见,例如《四分律》、《五分律》、《摩诃僧祇律》等戒律佛经,以及大乘方面的《法华经》、《涅槃经》、《华严经》、《金光明经》等。另外,从龙树的《大智度论》、天台的《摩诃止观》里也吸收不少佛教的医学知见。
佛教医学除了以佛教的生死观、生命观为基础,还一面吸取印度吠陀医学,一面融合中医药学,此外也摄取日本日莲大圣人的佛法,才综合成一部扎实的佛教医学书。
遗憾的是,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佛教医学的光彩似乎只停留在佛教史和佛经里,佛教医学的知见,不能跟佛教与人类的需求并驾齐驱。
近代西医引起的课题,例如成人病、神经症、精神衰弱等诸多相关症状,甚至包括医疗伦理及人类的生死伦理课题,纷纷从新观点来探讨,而佛教医学也很重视这些。
纵使世尊和龙树当初遇到的问题,跟今天的脑死、植物人、内脏移植、人工受精等无关,殊不知佛教如何解决生老病死等人类苦恼的智慧和慈悲行为,对我们依然扮演指示的角色,不能等闲视之。
川田洋一
第一章 东方医圣耆婆
投师学医
如果不提到耆婆,佛教医学简直谈不下去。长期以来,耆婆的大名一直响遍东方社会,人称“医圣”,比起西洋的名医希波克拉底,毫无逊色。
日本的日莲大圣人在《御书》里,处处提到耆婆这位佛教史上的名医。耆婆也以医生的身分,常常赞叹世尊这位人类的导师。在耆婆眼里,世尊实在是各方面的导师。耆婆之所以能够称为名医,无疑是一辈子得力于世尊,所以他对佛教的真理十分恭敬。
有一次,阿阇世王因为业障而患了一场大病,幸亏世尊救了他。
佛教医学因为得到当代第一名医耆婆的协助,才形成世尊的医学。所以,世尊也是佛教医学的始祖,佛经上始终称世尊为“大医王”。
佛经里,到处出现世尊与耆婆的治疗事迹。佛经堪称医学的智慧宝库,随着现代西医的发展,亮光也愈来愈强劲有力。
关于这位东方医圣耆婆的出身和经历,一直没有完整和确实的资料,但他的功绩在许多佛经里都被写得很详尽。
佛经的记载有若干差异,现在,不妨以《四分律》为中心,逐步探究耆婆的成长过程。
事实上,耆婆是一个妓女的次子。因为王舍城有一个妓女名叫“婆罗跋提”,一直被世人看作耆婆的亲生母亲。
至于耆婆的父亲,倒有许多不同说法。依照《奈女祇域因果经》上说,他的父亲是瓶沙王(频婆舍罗王),而《四分律》记载这位国王的儿子叫“无畏”。
《四分律》上有一段话写得很清楚:当时,王舍城有一个女孩叫作婆罗跋提,端庄无比。……瓶沙王的儿子,取名无畏,跟他同居的妓女,后来怀孕了。……满月生下一个男孩,相貌端庄。
总之,婆罗跋提跟瓶沙王的儿子无畏,共宿一夜,不久生下这个男孩。
依照那时的印度风俗,凡是妓女生下的男婴都会被遗弃,这个男婴呱呱坠地时,就被人用一件白衣包着丢在路边。次晨,王子无畏正在赶路,途中发现一堆白衣物。停车后,命车夫前去调查,原来是被人丢弃的男婴。王子问是生是死?车夫说还活着,王子无畏就带这个孩子回宫,叫奶妈好好扶育他。
这个弃婴就是耆婆了。后来,耆婆平安地长大,有一天,无畏问他将来要从事哪一行?
无畏与耆婆说话形同父子,父亲问他:“如果你无特殊才艺,到哪里郡不可能成就事业,你总要有一技之长。”
孩子觉得父亲的话颇有道理,自己总要有一技之长,只是不知该学哪些技能才好?他百般思虑的结果,才决定去学习医术。可见他学医的动机很平凡,不过,他后来成为名医,千古流芳。
也许当时一般人都习惯做医生,耆婆也不例外,以当时的情况来看,他跟其他年轻人完全一样,平平凡凡。
且说年轻的耆婆,为了学医到处找寻名师,当时,得叉尸罗国是印度文化最发达的地方,耆婆也动身去那里。据称得叉尸罗国是医学中心,医学教育很发达,而且,世尊和一群弟子也在该地被尊称为“大医生。”
耆婆到了得叉尸罗国,探悉有一位医师名叫“宾迦罗”,医术首屈一匙。他来到对方的寓所央求:“我想拜你为师,学习医术,请你教我好吗?”罗迦一口承诺。之后,耆婆在他那里学医七年,最后才通过老师的面试,那是一种毕业考试。
当时的情景,佛经上也有记载。
他来到老师的住所坦述:“我想向您学医术,请指点我。”当时,老师递给他一个笼子和掘草的工具。说道:“你要在得叉尸罗国一由旬的地方找寻各种草,还要把非药草拿回来。”
那时候,耆婆好像接到大王的命令,即刻在得叉尸罗国面积一由旬处,找寻非药草,但是,周围一带始终没有非药草,因为他所看见的一切草木,只要好好分辨,了解它的用处特质,全部都能当药物。
于是,他空手回到老师的住处,很为难地向老师说:“我现在才知道在得叉尸罗国要找寻非药草根本不可能。因为我看见的所有草木,只要能够分辨它的性质,全部都有用处。”
这项考试实在有趣。佛教医学里,食物与药物之间,并没有严格区别。一切食物全靠用法来决定,有些属于食物,有些只要善用它的特质,照样能当妙药用,相反地,如果误用草木的性质,它就变成了毒药;所有医师都得懂它的用法与份量多少。耆婆的医术遭到老师这样严格的质问,才算通过资格考试。由此可见.佛教医学的药物全是生药,也就是自然的草木。老实说,这些自然界的草木,到目前仍然受到相当重视,都有利用价值。
宾迦罗吩咐耆婆,调查全国生长茂盛草木的特性、功能,命令他从中挑选不能当药物用的花草树木,意思是,如果不懂一切草木的成份与使用法,就不算通过这项医生的资格考试了。
结果,耆婆过关了。因为“找不到非药的草木”,足以表现他的卓越能力。的确,他成了一位医术非常优秀的医生。
老师目睹这位弟子的成就,有一天,他把耆婆叫来:“你已经学成可以离开。目前你算是阎浮提最有成就的医生,我死后,就由你来接棒了,”耆婆听了暗中寻思:“从现在开始,我要丢行医救人,这个国家太小,没有什么好作为,不如回国去。”
耆婆向师父保证,自己将会成为举世间名的医生。不久就回去了。
这就是佛教名医耆婆的求学经过。不过,他若要具备医学、医术和医道等三方面的更大成就,成为当今医圣,非得等到后来结识世尊不可。
耆婆学成回国
且说耆婆在宾迦罗处已学医七年,接受严格的毕业考试,终于顺利过关了,老师称赞他以后会成为世上首屈一指的医生,之后,他离开得叉尸罗国了。据说告别时,老师问耆婆说:“你有生活费吗?”接着递给他一些路费,才送他离去。
根据《国译大品》的记载,那笔路费在回到王舍城路上(也就是在沙计多这个小镇上)花光了。耆婆只好下定决心:“以后的路程困难重重,既无水、又无粮,得找些路费了。”
结果,耆婆就在这里大显身手,开始行医了。
根据《四分律》的记述,有一位长者的妻子头痛十二年了,始终医不好,十分烦恼,虽然看过许多位医生,但都没有效果。
耆婆听到这项消息,立刻自告奋勇找到长者的住址。
他跟守卫说:“烦你转告主人,门外有一位医生。”守卫不敢怠慢,进去禀告:“门外有一位医生。”长者的妻子问道:“医生的形貌怎样?”守卫答道:“只是一个年轻医生。”她失望地暗忖:“连经验老到的医生们都医不好,何况是年经医生呢?”她转向守卫表示:“我现在不医了。”守卫出来向耆婆说:“我进去问过女主人,她说:‘我现在不医了。’
总之,长者的妻子疑心耆婆年轻,缺少临床经验,才拒绝他来诊治。事实上也不能怪她,因为她被一群经验丰富的医生看过都无效,怎敢放心年轻的医生呢?
纵使困难重重,耆婆也不气馁。因为他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便对守卫表示:“如果我能医好它的痛,固然要索取费用,如果医不好,就不取分文。”
长者的妻子听了,心里暗想:“既然这样,我也没有损失。”耆婆才跟着守卫进去看病。
接着,问诊开始了:
耆婆问她:“哪里不舒服?”她指着头说:“这里痛,”他又问:“从哪儿开始的?”她答说:“从这儿引起的。”他再问:“痛多久啦?”她答说:“病痛一段时间了。”他问明白后,立即表示:“我会医好你的痛。”
这个女患者说明自己的症状,因为问诊相当仔细。
当然,头痛的原因很多,有时高血压成肾脏病也会引起头痛,有时头痛也受到精神影响。另外如头盖内压的变化等头痛,常常会引发严重的疾病——脑肿瘤、脑膜炎、网状膜下的出血等。
耆婆找到女患者的头痛原因,才敢很快地吐露:“我会医好你的病。”
他取出妙药来,用酥煮温,灌入女患者的鼻孔。让酥与唾液均从女患者的口中流出来。只见病人用器物装起来,收下酥,另外丢掉唾液。他这样医治,不久就把疾病医愈。
由此判断,长者妻子的头痛原因,可能是慢性副鼻腔炎,也就是慢性的蓄脓症吧!
耆婆用妙药跟炼乳一块煎温,再把药汁从病人的鼻孔灌入,这种方法等于灌鼻法。结果,总算治愈患者长年难治的头痛。
由鼻孔灌入药汁,现代医学也应用这种方法,可见耆婆的医术非比寻常。
女患者用棉花将治疗后的炼乳吸收起来,耆婆正在怀疑时,她说这些以后可用做证明。治疗慢性的蓄脓症,无疑是耆婆当医生后初露身手,堪称现代的耳鼻喉科。长者的妻子以厚礼相赠,耆婆收下后,继续赶路,准备回国去。
耆婆收下长者太太的重金以后,顺利回到王舍城。他来到无畏王子面前,央求守卫:“你快进去禀告大王,耆婆在门外。”守卫进去据实禀告王子。
父子七年不见,一旦相逢,自然喜出望外。关于相见的情形,可从《国译大品》里窥知一二。
耆婆说:“请你收下这份养育的报酬吧。”王子回答:“耆婆啊,不必给我,你自己储蓄起来,以后就跟我住在内殿里吧。”耆婆一口答应。
嗜婆跟无畏王子一起住在王舍城,而那里也住着一位世尊的虔诚信徒——频婆舍罗王。
手术频婆舍罗王
频婆舍罗王相当于耆婆的祖父,因为他是无畏的父亲。许多佛经指出这位摩竭陀国王早已皈依世尊,也是虔诚的大护法之一。
据《国译大品》上说,世尊率领一千名比丘来到王舍城郊外,暂时在一所寺庙歇息。那时,该国的频婆舍罗王听说出身释迦族的沙门——乔达摩成了佛陀,目前住在城外,他赶紧率领群臣来到世尊歇息的地方,很恭敬地问候,表示欢迎。
世尊明白国王心中所想,就依国王的央求,有次序地为他们说法,讲解四圣谛的法门。当年,世尊刚刚出家,初次光临王舍城时,曾经跟国王见过面,国王那时央求世尊如果觉悟成佛,要先回来引度自己,如今,国王听说世尊实践诺言,来到王舍城外,他大喜过望,很快成了一位在家佛教徒。那所著名的竹林精舍,正是他好心捐赠给佛陀的。
有一次,频婆舍罗王患了痔廔,呻吟不已。宫女目睹国王的衣服沾有血迹,忍不住开玩笑问道:“难道大王成了女人,来了月经吗?”国王听了不好意思,把无畏王子叫过来问话:“世上有没有良医能够医好我的病痛?”
无畏王子答道:“叫耆婆来医治好了。他虽然年纪轻轻,但精通医术。他一定能把大王的病医好。”于是,国王唤耆婆进来,按照往例,开始问诊了。
《四分律》上记载:耆婆问:“哪里不舒服啊?”国王回答:“这里痛得很。”耆婆又问:“病从哪儿发起?”答说:“病从这儿引起。”又问:“病了多久?”这样问下去,最后回答:“我会帮您医好。”
可见问诊属于公式化,跟现代医生的问诊完全一样。
冶疗经过来自《国大品》,他用擦药治疗法,但在《四分律》上记载,耆婆曾经替国王动手术。
痔疾大体上分成痔核、痔裂和痔廔等项。通常,用生药或软膏等擦药冶疗法就相当有效,但患痔廔的情况一定得用手术治疗。因此,国王的痔疾应该属于痔廔,耆婆才会采用手术医治。
这种医治法的确是他的独创,非常了不起。
当时,耆婆拿出铁桶,盛满热水,告诉瓶沙王(频婆舍罗王)说:“进去水里。”国王果然进入水里,他吩咐国王:“坐在水里。”国王立即坐下。他要国王“卧在水里”,国王也听命卧好。那时,耆婆用水洒在国王身上,念起咒语,国王逐渐睡着了。
总之,耆婆拿来一个大铁桶,注入温热的水,再让国王躺在水里。之后,耆婆一面要国王浸在温水里,一面替他念唱咒语。很快地,国王呼呼入睡了。
显然,这是一种催眠治疗法。催眠病人像全身麻醉,恐怕耆婆是全世界的始作俑者。现在,心理学与医学都普遍采用催眠治疗法。
世人普认为催眠太重视咒术,不断排斥它。西方社会从十八世纪末起。开始重视和研究催眠法,今天,许多人已改正观念,认为催眠不失为适当的科学方法。
耆婆吩咐国王慢慢躺在铁桶里,灌入温水,让他身心舒畅时才念诵咒语。
不知他当时念了什么咒语,也许相当于现行的暗示法,尽量让病人“心情轻松”,“身体疲倦睡觉”,或“手腕沉重”起来。
也许类似时钟或节拍器那样,反覆唱起单调声音与说话。反正耆婆以医生的身分、态度与人格,取得国王的信任,便于催眠,藉此建立病人与医生的关系。
他慢慢放出水,迅速取出利刀,划破国王的患处,将疮口洗净,再用妙药擦上,涂上药后,无异病除疮愈,完全跟不长毛、没患疮的地方一样。接着,他放水到桶里,用水洒在国王身上念起咒语,国王便慢慢醒过来。
反正他迅速擦干水,用手术解剖的小刀切开痔廔,然后擦上妙药,才完成手术。国王醒来后,却吩咐耆婆快替自己手术。原因是,在催眠中的国王,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手术经过。
显然,这是善用催眠治病而成功的佳例。
最后,频婆舍罗王央求耆婆:“你要医治我的痛,以及佛、比丘和宫里所有人的痛。”因为那时的国王早已皈依世尊了。
耆婆结识世尊
到底耆婆何时见过世尊呢?仅就频婆舍罗王很早皈依世尊这一点来判断,时间可能稍微晚些。
世尊跟一群弟子在王舍城附近弘法以来,耆婆一定听过这个消息。在此之前,他也许曾经跟祖父——频婆舍罗王一起拜见过世尊,耆婆听过世尊说法后,也成了在家佛教徒。关于这些经过,可见《五分律》的记载:
世尊住在王舍城时期,有一次,奶妈正在给耆婆洗澡,凝视他的身体,眼里露出憎恨的神惰。耆婆好奇地问她:“为什么以憎恨的神情看我?”奶妈答说:“你的身体虽然健美,可惜还没有亲近佛法僧,我才会憎恨你。”耆婆听了赞叹说:“善哉善哉,我正要好好听闻这个教义。”
的确,耆婆已经成了当代名医,尤其在外科技术方面,简直无人出其右。但在他的生命中,还无心亲近佛法,也许那位奶妈独具慧眼,才看穿他这个缺陷。
事实上,不论一位医生的医术多么高明,站在医生的立场,必须懂得患者的心态,以慈爱心肠体谅患者的身心苦痛。这份慈爱除了亲近世尊、领悟佛法以外,自己简直无法培养出来。
耆婆不愧是有善根的名医,立刻向奶妈道谢:“谢谢您指点我这件事。”之后,他迅速跑去拜访世尊。
不消说,世尊也为耆婆说法开导。
佛陀先教示各种妙法,让他得生法喜,例如先说施论、戒论和生天论,展现这些助道法义,让他明白在家人生活受尽烦恼的羁绊,以及出家可以脱离烦恼的执着。接着谈到诸佛说的法,即苦集灭道的内涵。这样,人才能远离红尘苦恼,得到清净法眼,看得见法果。
所谓施、戒、生天等三论,在当时印度的学术界里,无疑是最稳当的学说,世尊为了让他明白佛法的正确性,才说些浅近的导论。
第一项“施论”,属于布施与慈善的话题,意指常常本着慈悲心,布施一些衣服、食物和住屋等给所有穷人。
第二项“戒论”,属于不杀害生灵、不偷窃别人财物、不撒谎、不犯邪淫等,有关怎样守持戒律与道德。
第三项“生天论”,谈到世人如果肯把施论与戒论落实在生活里,自然会有善报,来世得以出生天国,生活也会幸福。
其中,当然也包括相反的因果:凡因贪欲而杀人或说妄语时,下辈子会堕入地狱,受尽苦楚,恶有恶报。
世尊向耆婆谈到因果律,当作佛法的入门常识。
之后又提到在家与出家众的生活差别,前者会受到许多苦恼,后者可以摆脱烦恼,接着,才渐渐论及“四谛法门”。
那就是关于苦、集、灭、道等四谛说法,可参照《俱舍论》的记述:
修行者最先要观苦;苦即是苦谛。其次,要观照何以致苦的原因,便是观照苦因也;因即是集谛。再其次是,观照如何灭息苦恼;灭即是灭谛也,最后,才观照灭苦之途径,也就是灭道,亦是道谛。
仿佛医生看病时,先要查患病原因,再想怎样治愈病状,然后才找寻良药医疗。
总之,任何佛法修行者,首先必须观察苦恼的事情。所谓苦谛者,具体地说,就是察看生老病死等四苦,再加上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盛阴苦,总共要观照以上八苦。
集谛的意思是,观察苦恼生起的原因,表示人生有诸多烦恼,不能等闲视之。
灭谛的意思是,指佛法的理想境界——涅槃。道谛是指一套修行法,即怎样到达佛法境界。
这四项圣谛,正是医治人生八项苦恼的法门。世尊为耆婆说法时,活用医学的例子,实在适得其人,非常恰当。
脱离六道轮回
四圣谛跟医生看病的原理完全一样。
例如:苦谛,相当于实际的痛苦。集谛相当于患病原因,灭谛是怎样克服疾病的状态,而道谛纯粹表示各种治疗法。这些相当于服药、手术、食物冶疗法、保持安静,以及睡眠等。
医生如果看见病人,首先应该正确地诊断对方的症状。其次,一定要正确掌握病因。
然后,要真正明白患者的健康状况或病情,再朝那个目标展开各项治疗。《良医经》的记述是这样的:“果能够成就四法,便可以称为伟大的医生。医生所应该具备的条件,即是医生的职责。分成四项:第一是正确地懂得病因,第二是正确地明白病情,第三是确实懂得治疗,第四是真正医病,不让病情复发。”
换句话说,任何一位良医,不外是懂得病况与病源,治愈后不让病情复发,可以一劳永逸。
事实上,世间的所有医生,恐怕都不能洞察人类生老病死的根源,也无法冶疗人的烦恼与业障的本源。佛陀才是真正伟大的医生,原因是,他能击破世人生老病死的根源——烦恼与业障,引导世人得到身心愉快的生活。
耆婆侧耳恭听世尊的说法,当场获得清净无垢的法眼,足以击溃烦恼,超越苦恼的羁绊与执着。于是,耆婆终于皈依世尊,成为一位虔诚的在家居士。
话说世尊带著者婆走到坟场时,世尊对他说:“你不妨敲敲这些骷髅,听它的声音,好好判断他前辈子为人怎样、下辈子会怎样?”之后,世尊手指五个死人的骷髅,吩咐耆婆不妨一试。
耆婆果然依序敲打那五个骷髅,根据发出的声音,说道:“第一个敲打的是生活在地狱:第二个敲打的是投生畜生界;第三个敲打的是正在饿鬼界:第四个是出生人道;第五个上生天堂。”
世尊点头说:“对。”又指着一具骷髅,问耆婆有关这个骷髅的来龙去脉。
耆婆连敲三次,都不知它的出处,只好向佛说:“我不知道他的出身来历。”佛陀说:“你不会知道的,因为这是一具罗汉的骷髅。”
据说耆婆敲了头盖骨,根据声音,就能知晓他下辈子的情况,意思是耆婆目睹人们的死状,就判断得出他死后的生命状态。总之,耆婆这位盖世名医有本事洞悉每个人生前死后的情况。
不过,这位名医只知道六道轮回,生死流转,而不能超越苦恼的境界。难怪世尊问起那个罗汉的死后状况时,他回答不出来,因为他还不懂佛法。世尊教导他说,阿罗汉算是二乘最高的果位,灭尽烦恼,灰身灭智。这时的耆婆,才知道一种脱离六道轮回的罗汉境界,总算迈向佛法的初步了。
有一次,世尊身体稍有疾疼,便告诉阿难说:“我生病了,应该服用药。”阿难向佛陀说:“我去告诉耆婆。”
耆婆从阿难口中获悉世尊的身体不舒服,赶紧调配药物递给阿难。耆婆心想:“让世尊服用粗糙的药不太好,我不妨调配一种转轮圣王服用的高级药品。”
于是,他开始熏烤三朵青莲花,世人把它当作止泻妙药,因为只要闻一下它的香气就能止泻。之后,再混杂各种药物才送去给世尊服用。
耆婆说:“请您嗅一下第一朵青莲花的香。这样,也许会泻肚十次。之后,不妨再嗅第二朵胃莲花,这样也许会泻肚十次。最后才嗅第三朵青莲花,泻肚十次。如此病症才会痊愈。”
耆婆又劝世尊补吃营养品。耆婆煮些稀粥,放入栴檀的果子,拿去供养世尊。在佛教医学来说,这是一种营养食物,对病人极有效。
世尊向耆婆指点佛法,而耆婆医治世尊的病——这是双方初次见面的因缘。
耆婆与修利槃特
在佛陀的弟子说,修利槃特算是一位愚蠢的代表。关于修利槃特有两种说法,一种说他们兄弟都是愚人;另一种说哥哥很聪明,弟弟则很笨。据《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破憎事》和《增一阿含经》、《出曜经》等记载,可获悉哥哥名叫“摩诃槃特”,真是聪明人,而弟弟名叫“修利槃特”,生来十分愚笨。
且说修利槃特与耆婆的结识经过。事实上,他们两人并非在医疗状况下认识,而是以世尊为中心,引出一段有趣的场面。佛经上的记载总有苦干差异,但可以上述诸经,与《南传大藏经》的小部经做根据。
某年,佛陀住在罗阅城竹园迦兰陀。有一天,药王耆婆邀请佛陀和一群比丘到家里,只有槃特(修利槃特)一个人没来,因为槃特四个月里连扫帚的名称也背不起来,愚笨无比。
不久,如来和一群弟子来到耆婆家里,各人依次坐下。耆婆端着清净水,不料,如来不肯接受清净水。
耆婆问如来:“奇怪,如来为何不接受清净水呢?”
佛告诉耆婆说:“在大群比丘众里没有看见槃特来,我不要你的清净水。”
耆婆禀告佛说:“这个槃特在整整四个月里,连扫帚的名称都背不起来,连路上放牛的牧羊人都背得出偈。我为什么要邀请这个笨蛋?”(《出曜经》)
根据《增一阿含经》记载,当时,槃特的哥哥劝告他:“你再努力修行,最后也不能成就圣者,你干脆回家算了。”槃特听从哥哥的劝告,站祇园精舍的门外哭泣。世尊看见才把他叫进房来,特别教导他。
世尊教他手执扫帚,“你要好好背诵这个字……”那时,修利槃特背得出“扫”字,又忘了“帚”字,背好“帚”字,又忘记“扫”字。
耆婆听到槃特的故事只到这里。之后,据说槃特一面拚命背诵,一面暗自寻思:“帚就是除掉尘垢的东西。难道世尊的教诫,就像自己背诵的情形吗?我得好好想一想。”
最后,他忽然觉悟了。“原来我身上有尘垢。”这些尘垢即是烦恼。他猛叫起来:“缚结(烦恼)就是垢,智慧就是除,我现在要用智慧的帚,除这些缚结。”槃特获得深奥的智慧,最后证得罗汉果。耆婆不知道这段经过,世尊又同耆婆说:
“你若不肯把槃特也请来,我就不要你的清净水。”耆婆果然接受佛的教诫,马上派人去叫槃特来。(《出曜经》)
修利槃特终于踏进耆婆的家门了,当时的情况可以看《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破僧事》记载:
当时,耆婆看见槃特来到,就逐次布施食物,先从佛陀和憎众开始,来到槃特面前时,动作很随便,没有信敬心,世尊看在眼里:心想:“耆婆嫌他愚笨,有损自己的身价,我现在应该彰显槃特的胜德。”
后来,佛经记载槃特颇有神通,那就是阿罗汉所具有的六神通之头。
据说耆婆看见圣者的神通示现,不禁仰天长叹。他因为心里羞愧交集,而晕倒在地上。亲人赶快用冷水喷在它的脸上,让他醒过来。之后,他特别向槃特忏悔道谢。
不料,槃特反而毫不在意说:“耆婆,我经常怀着忍字,毫无恨心。”
最后,世尊开口说话了:“耆婆还不清楚槃特的胜德,便起了傲慢心,等到他发现对方德行俱佳,才跺脚致歉。所以,诸位弟子应该学习的是,凡夫若没有慧眼,就不要马上对别人表现轻视怠慢。应该用智慧到处观察才对。”
对于耆婆来说,这次算是很辛酸的体验,可见耆婆也是一位凡夫。一听到对方愚钝就心存傲慢。对于医生来说,这种心态非常要不得。听说对方德行好,就立刻涌起恭敬心,听说对方很愚蠢,就起了傲慢心——这位医生的心态,总算被世尊的大慈大悲粉碎了。
身为一位医生,一定要具有平等与慈爱心——正因为耆婆屡次接受世尊的指点,才成为名符其实的医圣。
头部开刀
近代西医在一八八四年,进行过脑的外科手术,首先取出脑肿疡。
殊不知关于脑部手术,直到最近二、三十年才比较安全可靠,但是,目前的脑部开刀不一定百分之百成功,留下后遗症的情形时有耳闻。
然而,耆婆采用的方法,跟现代脑科手术几乎一样,却能顺利完成。此事令人惊叹,也许现代人很难相信,其实,佛经上记载得很清楚。
根据《四分律》上说,王舍城内有一位长者常常头痛,十分苦恼。他去看过许多医生,但医生束手无策。
有一位医生警告,七年,必死无疑。另一位医生说,他只能再活五年,还有别的医生叹息,他只有七个月生命了。甚至有些医生绝望地表示,生命只剩一个月或七天而已。总之,根据《国译大品》上说,的确有过多位医生来探病,但都纷纷叹息离开,显然他们都放弃这位患者了。
在这种情况下,长者有一天来访耆婆,希望他龙医治自己的病。起初,他不抱什么希望,但是在频婆舍罗王再三苦劝之下,耆婆诊察一下长者,结果毅然表示:“我能把您医好。”
照理说,耆婆对于头部开刀的难处,一清二楚。不过,他决定拿起手术刀,可见他充满信心要向艰难挑战。
手术开始了,详情请看《四分律》的记载:
耆婆先给病人吃咸的食物,让他口渴,又给病人喝酒,让他大醉后呼呼入睡。接着,把它的身体绑在床上,固定位置,准备动手术了。他聚集附近亲人,拿出锐利小刀,划破病人的头,开剖头顶骨,展示给那些亲人看,说道:“满头颅都是小虫,这就是病痛的原因了。”
从这里可发现一个有趣的盲点。事实上,世尊逢人便说起劝酒戒,深知酒的害处。告诫世人不要酒醉。不过,世尊也懂得酒在医学上的用处。因为世尊也曾经酿造药酒,劝病人服用。
耆婆皈依世尊,深知酒的性质,酒在医术上很有用。利用喝酒来麻醉全身,也就是善用酒精进行身体的麻醉作用。
全世界恐怕是耆婆最先想出这个点子同时,在医学手术史上,也可能是他最先使用全身麻醉,以方便进行无痛手术。
耆婆懂得毒的特性,敢将毒物当作良药使用。
只见他用利刀剖开长者的头皮,深入头顶骨,还说“满头颅都是小虫”,是真的有小虫吗?我们不敢确定,然而,那就像脑肿疡一样。
耆婆告诉在场的人们说,有些医生表示“七年会死”,也有些透露“七年后,头脑被虫侵蚀殆尽,必死无疑”,这些意见都不对。另外,有些医生诊断五年、一年或一个月后会死也是错误。有些医生指出只有七天寿命,才是正确的诊断。
耆婆说:“倘若现在不医治,过了七天,脑袋被小虫蚀尽,必死无疑。”
此时,耆婆手脚灵活地除净脑里的病虫,再将酥蜜放进头颅里,然后接合头顶骨,把头皮缝奸,擦上妙药,即等于医治圆满、手术结束了。之后,在手术的痕迹上上也长出毛来,跟没有疮疤的地方一样。
不消说,头部开刀会大量出血,如果没有严密消毒,很容易引起手术后的感染症,会留下后遗症。关于这些情况,耆婆也能逐一克服,手术相当圆满。这不仅是耆婆个人的医术高超,也可看出当时印度的医学水平。
但话要说回来,也幸亏遇到卓越的耆婆,手术了才顺利成功,若遇到一群庸医,早就一命呜呼了。
耆婆拥有卓越的医术,想出手术不痛的方法,这是因为他有一颗温暖仁慈的心,而这颗心一定早已感受到佛法的慈悲。
医好小儿的肠闭塞
在耆婆的医术里,除了头部手术以外,还有一件值得大书的是腹部手术。即使在今天也要有良好设备与技术,才能进行顺利。
耆婆在小儿的肠闭塞方面,也曾经完成很成功的手术,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远在世尊时代,居然有肠闭塞手术成功的例子,当真是举世无双。
肠闭塞的毛病,出自某种原因,让肠管的食物不能通畅,堵塞在肠子里,呈现各种严重的症状,迅速地迫使全身恶化,导致生命危险。此时需要紧急手术,当然不在话下。即使在目前,如果手术迟了,也有许多不良反应,死亡率多达二成上下。
据《四分律》的记载,详情如下:
那时候,拘睒弥国有一位长者,他的儿子翻滚游戏时,不知怎地让肠腹内凝结。食物无法消化,也无法排出来。
据同一部《大品》里,也有一段描述:
某年,婆罗奈斯有一位长者,他的儿子在玩翻筋斗,不幸造成内脏缠络的毛病,结果,小孩子哭泣,饮食无法消化,吃粥也不行,大小便不能通畅。因此,小孩日渐憔悴和瘦弱,肤色愈来愈黄,连皮肤的血管地出现黄色了。
这时候,耆婆出现了。
再看《四分律》的记述:
在他的国家没有医生能医好儿子的痛,但他听说摩竭陀国有一位大医,能替人治病,就派人来央求国王:“拘毯弥一长者的儿子生病,准备请耆婆医治,请大王派他去好吗?”
频婆舍罗王把耆婆叫来,问他:“拘睒弥国一位长者的儿子生病,你能不能去治疗呢?”
耆婆回答:“可以。”
“既然能,你就快去医治。”
耆婆搭车走访拘睒弥国。当他来到时,适逢长者的儿子死了,由乐队送出来,耆婆听了问道:“这是康乐队的鼓声吗?”
且说摩竭陀国的耆婆奉命来看病,当他的座车来到一看,周围的人们以为长者的次子已经死了。但是,耆婆迅速来看长者的次子,立刻判断:“他还没死呢。”因为他从症状诊断出这个小病人患了肠闭塞,非立刻动手术不可。
一般肠闭塞绞痛的原因有:一、肠子内长出肿疡;二、肠子受到外面压迫;三、手术后,肠子外面跟其他肠子黏着或跟腹膜交缠着;四、肠管的内腔里,有肠子陷进去,叫作“肠重积症”,幼儿比较多;五、肠于弯扭了,叫作“肠于捻转”,容易发生S状结肠。其他有麻痹性肠闭塞绞痛,不论上述那种情形,都会引起剧烈的腹痛、呕吐、晒心,每间隔一段时候会发生阵痛。
到了这种情况,塞在肠内的食物会引起不正常的发酵,造成毒性物质,被肠子吸收进丢,致使肠子的血液循环不良,由于不停的呕吐,迫使水份不够,全身都会僵硬。不久,双眼发黑、脉动转弱、手脚冰冷,以至于死。照腹部的X光,可看见特有的形象,若有这种医疗器具,诊断会很容易,那时候没有透视镜,耆婆若要诊断肠闭塞绞痛,除了依靠丰富的临床经验,还得有锐利的诊察眼力。
要治此病,只有仰赖手术才行。
当时,耆婆下车,拿出手术的利刀,剖开腹部,披露肠内的结块,告诉他旁边的父母和亲友说:“他在玩翻筋斗时,肠子打了结,才使饮食无法消化,这种情况不是死亡。”耆婆开始解开肠结,再放回原处,缝好皮肤,合上肌肉,并擦上妙药。
可见他在动腹部手术时,发现肠子一部份打结,致使食物不能畅通,他剖开让长者看,解开结处,再放回原位。《大品》上也有记载:“他解开纠缠的内脏,再放回原处。缝好腹部,贴上膏药,不久,长者的儿子病愈。”
这跟现代的手术一模一样。其中没有提到麻醉的过程,也许因为是在晕死状态才免去这一节吧!这次的肠闭塞绞痛也许是因为肠重积症,或s状结肠的肠子捻转才引起的。
医治阿难的痈(肿脓)
“痈”是一种肿脓,也是最常见的皮肤病之一。附在皮肤上的化脓菌,会从毛囊扩散到周围组织与皮脂腺,而后发起炎症,叫作“疖”,一个地方有数个疖聚集,逐渐肿大叫作“痈” 。全身最容易长痈的位置,在脸上、头部、腋下、背后或腰部等处。
虽然,世尊竭力避免在人的身体上动手术,但在必要的时候也曾允许。这种手术要控制得很严格,丝毫大意不得。原则上,身上长痈可用软膏擦在布块上,贴在患处等自然排脓,除非迫不得已才要剖开,让污脓流出来。
《四分律》上记载:
有一位比丘身上长疮,得制药来擦,佛陀说,让疮充份化脓,变成痈后再剖开让脓流出来。
患疮如果发臭,就应该洗干净。不妨用根汤、茎叶羊果汤,以及小便清洗。用手洗时疮会痛的话,可以改用鸟毛洗净患处。
这里所指的疮,也属于肿脓。世尊的指导跟现代冶疗法完全一样。洗涤时,用手或鸟毛都不妨。
其中说要用各种药草汤当洗涤药,用小便洗亦无不可,因为健康人的小便无细菌,远比污水佳,温度也适当,属于不错的洗涤液,在紧急的时候,倒不失为一种有用措施。
耆婆遵照世尊上述的指点,曾替比丘们冶痈。其中,耆婆治愈佛弟子阿难的肿脓,也在佛经上记载。
且看《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破僧事》的记载:那时的阿难陀背上,长出一块小疮,佛吩咐耆婆来治疗,耆婆遵照佛的教导,准备替阿难治疗。刚巧世尊坐在座上,同一群大众讲经说法,阿难也坐在群众中听法,耆婆心想:“我要替阿难治疗疮患正是时候,因为他在专心听法,全神贯注,割破疮口,他也不会觉得痛楚。”
耆婆目睹阿难聚精会神在听世尊说法,才断然要趁此时替他手术,就这一点来说,耆婆不愧为名医。因为人全神贯汪某件事情时,不太觉得肉体上的稍微苦楚。何况是世尊在说法,阿难的确听得入神了,佛法的内容把他的心神都吸引住。他一点也不察觉开刀的苦痛。耆婆好像明白痛苦的本质,也同时通晓人的心理反应。
耆婆有了计划,便取出妙药贴在疮上,因为疮已经化脓,便用小刀剖开,让脓血流出来,再以妙膏贴上。
当耆婆忙着手术时,因为阿难全神在听法,才没有知觉。
世尊说法结束时,耆婆禀告世尊:“我在听法的人群里治疗阿难的疮患,用手术刀把它剖开,阿难毫不知觉。”
阿离他禀告世尊:“我在听世尊说法时,纵使身体被人割裂,像油麻般破碎,也不觉得痛苦。”
其实,阿难也是不同凡响的佛弟子,据说当时在场听佛法的人心生怀疑:阿难为什么背上会长出痈呢?
不消说,从医学上看,这是因为化脓菌侵入而引起的炎症。殊不知世尊也透过阿难的疮症,发挥佛法的业论。
“古代某国有一位国王叫作鸡罗吒……有一天,一位独觉圣者到这座城里来行乞,走到国王的宫门前,国王看见他起了瞋心,便用弹珠打他的脊背。……由于国王起了瞋心,忍不住用弹珠打到辟支佛,才使自己在五百世里常常在背上长恶疮,受尽苦报,今后身体仍会受到余报。”
据悉这位国王就是阿难。由于他有过去世的瞋恚,才造成恶业——用弹珠打击独觉圣者——结果在生命流转里,不得不接受恶疮的果报。世尊就根据业因业果的法则,做出一项结论:“纵使过了百劫的悠悠岁月,所造的业不见了,但若因缘际会时,他照样会遭受果报。”
耆婆医治阿难的肉体,而世尊却彻底救了阿难的命。
机智解决暴君的病症
有些事在任何时代屡见不鲜,比如医生与病人问的微妙关系;通常都是医生的态度很傲慢,但有时也曾碰到傲慢的病人。
在正常的情况下,医生不论遇到什么病人,或在怎样的治疗情况,都要以看病为优先,不能对病人于不顾。而且,医生的责任是,用最妥善、最安全的治疗法对待病人。
那么,应该具备什么条件才能进行最妥善的医疗呢?这也是名医的条件之一。
耆婆极富幽默感与机智力,不妨列举一个病例来看。
佛经上的记述是:尉禅国有一位国王叫作“波罗殊提”,十二年来经常头痛不停(《四分律》),据说他患有黄疸病(《大品》)。
病因是他嗜好杯中物。换句话说,他有慢性的酒精中毒,才会引起头痛,进而变成肝硬化与黄疸病。在这种情况下,他在精神上也常常呈现幻觉与妄想等状。
《四分律》描述很详细:
国内没有人能够医治国王的病症。后来,他听说频婆舍罗王身边有一位良医,简直能治百病。他即刻派人去央求频婆舍罗王说:
“我现在患病了,希望耆婆能来医治。请你派他来好吗?”
于是,国王把耆婆叫来问话:“你能不能医治波罗殊提的病症?”耆婆回答:“能医。”
“那么,你去看他吧。”国王又说:“那位国王出身嫩子。你要好好自卫,可别把自已的性命断送了。”耆婆答说:“好。”
这趟治疗等于玩命。频婆舍罗王再三警告耆婆,波罗殊提王的出身来历跟蝎子颇有渊源,自己千万要小心,好好保护自己,不能赔上自己的性命。
原来,波罗殊提王的出身有一段秘密——
很早以前,他的父王出国去时,母亲性欲难禁,春情发动,刚好看见一只蝎子走来,她心想:“如果可以,我也想跟它做爱取乐。”不料,当她产生邪念的时候,那只蝎子居然变成汉子站在她眼前了。
于是,她跟那只蝎子做爱,受孕后生下一个男孩,就是这位波罗殊堤王。
后来,国王再三盘问母亲有关自己的来历,母亲才坦述这段秘密。此后,国王开始有了失眠症。
因为夜里失眠,才会经常喝酒,沉迷杯中物。后来,他只要一闻到炼乳味,就会嫌恶起来,病况十分严重。当然,行为性格也愈来愈乖僻,国人都背后称他“猛光王”,他只要听到炼乳的名称就会大发脾气,而把对方置之死地。
波罗殊提王获悉母亲不守妇道,才会生下自己。所以,也懊恼自己的出身来历,久了之后引起失眠症,藉酒消愁愁更愁,显然陷入恶性循环中,最后,连耆婆也奉命来替他看病了。
耆婆抵达波罗殊提王的寓所,诊断他的异常病状后,同他表示:
“大王,我要调配热的炼乳让你喝下。”
“不行,耆婆,你不许用炼乳,你千万不能用它来医治我的痛,我非常讨厌炼乳。”
耆婆心想:“国王患了这种怪病,不明炼乳医不好,我必须调配一种药草的液汁,放入炼乳让他服用。”
于是,耆婆放进各种药物,调制出色、香、味俱佳的炼乳药汁。(《大品》)
总之,国王警告耆婆,若用炼乳当作药水,就要杀他,才迫使耆婆调制一种色香味俱佳的药草汁。不过,当这种药水含在口里,进入胃管,就会有炼乳气,结果还是会被他知道。于是,耆婆对国王说:“因为喝我的药水立刻有效,所以,请您让我随时出城回去。”因此,国王下令备妥一只巨象,一天能跑五十由旬。
耆婆交代国王的母亲,必须先让国王吃咸的食物,让他口渴,待他睡醒想喝水时,马上把药水给他服用,一切吩咐完毕,耆婆才出城去。国王醒来,喝下药水,当他发觉有炼乳味时,赶紧派亲信大臣追赶耆婆,谁知道耆婆老早骑了巨象,返回王舍城去了。
据说,波罗殊提王服下他的乳药以后,果然病愈,他才向耆婆致谢。耆婆的药水医治黄疸与头痛,当然不在话下,甚至能医好失眠症。至于他能否追根究柢医好心病,恐怕也不是顶难的事。
总之,耆婆曾用巧妙智慧,打开僵局,施展最好的治疗法,佛经上常常出现证例。
报恩心变成良药
有一次,世尊患病的风声传扬出去了。包括波斯匿王等诸国的君主、帝释等诸天、舍利弗等声闻、摩诃波睹波堤比丘尼等,纷纷前来世尊的身边,探访世尊的病情。
提婆达多听说世尊患病在家,也赶来看望。当时的情况,《四分律》上有一段记载:
提婆达多目睹四部之众,聚集在世尊眼前和身边,心里暗想:“我应该服药装病,像佛一样,让四部大众也跑来问候我。”一想到此,他跑去找耆婆了。他正色告诉耆婆:“我想服下佛刚才所服用的药品,你快把那种药给我。”不料,耆婆吐露:“世尊刚才服下的药品叫作那罗廷,此药品别人不能服用,除了转轮圣王,只有成就菩萨如来,才能服用它。”提婆达多说:“如果你不肯给我,我会杀害你。”当时,耆婆害怕自己丧命,只好把药物递给他。不料,提婆达多服下药后,却患了一场大病,身心受尽苦楚,别人不能代他承受……。
药品由于用法不同,有时会变成毒物。对于某人是良药,对其他人也许成了毒物。如来服用的药,被叛逆的提婆达多服下后,反而成了毒品,这一点非常有趣。
为什么会这样呢?佛经上的解释是:
提婆达多心里暗忖:“像我现在的下场,除了如来,没有别人能够救我。”当时,世尊明白提婆达多的心念,立刻从身上放出施药的光明,照射提婆达多,结果,解除他的一切苦痛,让他得以休憩。
这是因为世尊很同情提婆达多的苦恼,不忍心看他叫苦不迭。才放出佛的施药光明,照射他的身心,解除他的苦恼。不过,以后的问题重重,难得罢休。
提婆达多病好以后,对世尊毫无感激的念头。他反而指责世尊:“世尊出家成道,现在却靠医药在谋生。”一位比丘听到这个风声,就去转告世尊说,提婆达多没有一点感恩之心。殊不知此事不是从今天开始,其间有一段因果,详情如下:
从前,有一位国王叫作“一切施王”,国里有一个病人很可怜,因为医生说:“这样严重的痛,只有靠有慈悲心的菩萨,恳求他用新鲜血肉才能医好。”
一切施王听到此项消息,立刻取出利刀,切下自己脾脏的肉块递给病人服下,总算把他的病医好。
国主随后好心询问病人:“你的身体复原了吗?”
病人答道:“已经复原了。”于是,国王很放心地叫他回去,不料,当他一出门,便跌在地上出血了。有人问他:“你的脚怎会流血呢?”
对方却恶狠狠地答道:“因为他是个不合法的国王,作恶多端,荒淫无道,贪婪邪恶,害我在他的宫门前伤了脚,才会流血不止。”
他讲得太过份了,简直不像话嘛,一切施王好心把他从重病中救出来,他反而破口大骂国王。
佛陀为诸位比丘讲究一段往事,说道:“当时那位一切施王就是我,那个病人即是眼前的提婆达多,我在前辈子发起慈悲心怜悯他,可是。他没有报恩心,现在仍然这样。”
当时,世尊也给提婆达多说出一首诗偈,意思是:忘恩负义的人,会受到癞病恶疾的苦报,或尝到白癞的痛苦,只要没有报恩心,都会得到这种下场。
所以,诸位比丘要有报恩心。
根据世尊的解说,提婆达多的忘恩负义和反叛心念,出自前辈子。提婆达多背着沉重的想业,由于这项恶业,他才受到痛苦,坠入地狱里。
感激与报恩的念头是人类与生俱有的善心,而提婆达多因为恩将仇报,虚荣心作祟,硬要装病,服下如来的药,才使良药变成毒物。
若是一个充满慈悲与智慧、闪耀着生命光辉的人,寻常的药品放在他们身上,也照样会有相当的药效。凡是忧心忡忡、变成欲望奴隶的人,生命力会很衰弱。有些人失去善心,良药对他们也只会成为毒品。
最后,轮到耆婆出场了。据说世尊为了解救提婆达多,从身上放出施药的光明,自己反而生了一场病,耆婆用汤菜和野鸟肉,才把世尊的病医好。
强化生命力的关键
除了《四分律》提到药物变毒品的事惰,《贤愚经》上也有介绍,若从服药的观点看,其中也有浓厚的暗示意味。
《贤愚经》上的愚人当然指提婆达多。他居然敢向耆婆强求世尊服的药,在这部经典中重视的并非药的问题,而是药量到底有多少?
《贤愚经》上有一段话说:当时,世尊身上得了风病,医生特地在酥里掺杂三十二种药品,让佛每天服下三十二两。
世尊所思的风病,就是现在感冒之类的痛。
世尊应该服下那么多药量,因为他是佛,才会需要这些药物作用,而对于提婆达多却不适合。提婆达多有增上慢,各方面都还不如世尊。他不明白这颗嫉妒心,反而使自己的生命力衰弱。
因为生命力衰弱,会影响到服用的药量。耆婆看见提婆达多的生命受制于炽烈的反叛心,怒不可遏,本想另外调配一副适合他的药,份量上刚刚好——这是一位名医应有的措施,所谓看病给药,不是每个病人都能服用同量的药。
无奈,满怀嫉妒的提婆达多,始终不肯屈服世尊,世尊服用多少,他也一定要服用多少,表示跟世尊平起平坐。耆婆警告他,服用过量反而有害,非生病不可,倘若服用量超过八倍,等于服毒自杀一样。可惜,提婆达多听不进去,强辩“我身跟佛身无异”,结果,马上受到毒害,吃尽苦头了。
“药在身体上流注诸脉,身力微弱,不能消转药力,起身时肢节极端痛苦,他呻吟叫叹,心烦意乱,世尊怜悯之余,立刻伸手抚摸他的头,才使药效消失,痛苦解除,得以病愈。”
显然,这是急性中毒的症状,因为体力衰竭,药性成毒,始终不能除去毒性作用。这样一来,世尊才竭尽自己的生命力量救活提婆达多。
生命力的强弱,可以由本人平时的生命状态来决定。提婆达多的生命力衰弱,起因于他极端嫉妒世尊,倘若他肯转为感激的念头,对疾病的抵抗力也会增强。
谁知道他毫无感激的心念,反而大声指责世尊,胡乱造谣。当阿难将此事转告世尊时,世尊才将它的心态渊源,一直追溯到过去世。
佛陀向阿难说:“提婆达多怀着不善心,企圃伤害找,不是始自今日。他在过去世也常常怀着恶心,想要杀害我。”
于是,世尊开始提到过去世的事情。有一位国王叫“梵摩达”,性情凶暴,一天夜里,他梦见一只野兽,金色辉煌。他清醒后,立刻召集一群猎户,下令:“我梦见一条金色的野兽,你们一定要取它的皮来。”一群猎户私下商量,之后,选出一名能干的猎人来。
这名猎人宁为别人,不惜放弃自己的生命,怀着悲壮的决心,进入险恶的深山里。不料,当他抵达闷热的沙道上时,筋疲力尽,奄奄一息,死亡就在眼前了,此时,忽然从山里跑出一只金色野兽叫“锯陀”,带水和食物给那个猎户,把他从死亡边缘软了回来。
猎人恢复生气以后,心里反而苦恼起来,眼前的锯陀正是自己要猎取的金色野兽,然而,它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倘若自己空手回去,所有的猎户同行非给国王杀掉不可,于是左右为难。
锯陀终于向猎人表示:“为了救出那些人,我乐意献上自身的金皮,一点儿也不悔恨。”
猎人果然剥下金色的兽皮,拿回去献给国王了。佛经上记载,诸王看见菩萨的布施行,忍不住泪如雨下。之后,世尊继续说:
“阿难呵,你要知道那时的金兽——锯陀,正是我的前身。至于凶暴的梵摩达王,乃是今天的提婆达多……他以前要杀害我,今天仍然不怀好心,念念下忘,想尽办法要伤害我。”
可见恶业的根源,来自过去世。提婆达多压根儿也不想转换过去的恶宿业,竭力活用药品与毒物的本来特性,藉以强化自己的生命力。
新的医道伦理
以前,医道伦理只是医生与病人之间的事,现在,因为生命科学发达,这方面的观念正在扩大医道的领域。关于人的生命,包括人工受精、人工堕胎、安乐死、植物人的处理、癌症是否可向患者透露……这些都属医道伦理的范围。另外,还有人工内脏、遗传因子的治疗、内脏移植等也是今天仍在争论的课题。
事实上,医道不是只有这些课题而已,还创造若干新的医道伦理。
在东方社会,医生们的伦理泉源,都来自世尊的精神。
许多佛经上提到医生的心态,都属于佛教医疗的伦理,而影响医生的行为。例如《佛说药师如来本愿经》指出,药师如来为了救度众生,曾经立下十二大愿。
第六愿说:“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若诸有情,其身下劣、诸根不具、丑陋顽愚、盲聋喑哑、弯臂背偻、白癞颠狂,种种病苦,闻我名矣,一切皆得端正黠慧,诸根完具,无诸疾苦。”
这项誓愿是,不要有聋、盲、跛躄、癞、癫等身病。
第七愿说:“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若诸有情,众病逼切、无救无归、无医无药、无亲无家、贫穷多因,我之名号,一经其身,众病悉除,身心安乐,家属资具,悉皆丰足,乃至证得无上菩提。”
这项誓愿是,若有人为疾病所逼、无依无靠,也无居住时,立刻去看顾他们,提供住处和医药,解除他们的痛苦,让他们能够究竟无上的菩提。
由此可见,世尊的大慈大悲,充份表现出一套医道伦理。
世尊为了具体教示救护众生的医道,诚恳叙述医生的伦理,同时指出护士也要发扬护士的伦理;还有一项要紧的是,病人也得表示病人的伦理。这些可以称为医道、护士道和病患者道。
世尊教示医生,护士和病人等三方面合作无间,才能治愈身心的痛苦,具体表现佛陀的慈悲。
龙树菩萨在《大智度论》上说过:
“佛如医生,法如良药,僧如护士,戒如服药、禁忌。”(卷二十二)
“病人应该像追求良医药草一样,要以佛为良医,以诸善根为药草,以护士为善知识。患者若能具备这三方面,才能除去病痛。”(卷八十五)
对于病人,也有一些指示:
“良药虽然能够治愈众生的疾病,倘若不能保持顺序,那也治不好痛苦,会失去药效。”(卷六十五)
“药师为病人讲述服药的方法,只有好好服用,才能治病。”(卷九十六)
世尊说要以大慈大悲救度众生,三方面要互相谅解和合作,这种医道可以挽救今天被人荒废的医道伦理,也会成为新伦理的泉源。
总之,佛教伦理将会成为新医道的基础。
以下,我们看看龙树的故事。
由《大论》展露才华
佛教伦理学,探讨了有关医学的各类佛经与论释。
像龙树写的《大智度论》《大论》深妙详尽,不失为一本难得的医学与医道伦理的著作。
《大智度论》的原名叫《摩诃般若波罗蜜经释论》,属于《大品般若经》的注释书。虽然其中注释《大品般若经》,但他能够依照每一个字句,详细解说思想、学说、用例和实践规定,可知龙树的学识多么渊博。
而且,他能吸收像《法华经》等大乘佛学的思想,来解说般若空观。世人认为他的解说堪称“真空妙有”,同时,他也努力讲解大乘的菩萨思想,和六波罗蜜等实践规则。
他引用的内容非常广泛,几乎涉及佛教的一切经典、论述及佛教以外的资料,呈现一种百科全书式的概观。
首先,列举《大智度论》关于医道伦理的文章,再编入各类佛经,藉此描绘出一套佛教伦理学的大纲。
著述《大智度论》开展医道论说的龙树大菩萨,到底是何许人也?他不仅是一位佛学家,也精通医术,留下若干医学书籍,实际上也能替人看病,说他是一位“医僧””比较恰当。
因为自己精于佛教医学,也是一位实际的医生,难怪他常在佛教里探究医学与佛道理论,从此呈露佛法与医学互相融合的实况。
龙树是梵文原名的音译,另外译作“龙猛”等。根据推测,这位大乘论师大约属于公元一五0年到二五0年前后的人物。
他是付法藏第十四祖师,也是集大乘佛教之大成者,在日本,他被人尊称为南都六宗,天台、真言宗“八宗之祖”。至于龙树一生的传记,主要有下列几项:
一、《龙树菩萨传》,鸠摩罗什译,没有梵文原本,仅存汉译部份。
二、普敦着《佛教史》里,有关龙树的记述。
三、塔拉那达着《佛教史》里,有关龙树的记述。
其中,中国和日本都习惯用《龙树菩萨传》,了解范围以这本书为主。现在,笔者也以本书为主,另外还参考《付法藏因缘传》、《大唐西域记》、《南海寄归传》、《佛祖统纪》等书,详细地讲些龙树的生平。
依照《龙树菩萨传》的记述是:
龙树菩萨出身南印度的梵志族,缘于母亲当年在树下生下他。才取名“阿周陀那”。阿周陀那是一种树名,龙是要成全他的道,故用龙字冠名,才称他龙树。
这条龙后来成了一位大龙菩萨,世人认为他在海里宫殿讲授妙法。从此以后,他的名字就叫龙树了。
龙树生长在富裕家庭,隶属婆罗门族,成长过程都不愁衣食,应有尽有。
他的天资聪明,才华出众。对于所有事物都有非凡的理解力,一听便懂,也能举一反三。
在吃奶时期,据说听了许多婆罗门诵读四吠陀圣典,计有四万句偈语,每句偈语有三十二个字,但他在私底下会讽吟那些文章,也懂得其中的意义。他在少年时代,就已经天下闻名;周游各国时,不许别人跟随。
其实,他不但懂得四吠陀的内涵,也通晓天文、地理、未来的预言和诸项道术,堪称无所不知,可见他的智慧非同小可。
据说他当时也深入古印度时代的医学,当然,古印度的医学也有内科与外科,龙树似乎也能领悟内外两科的学问,结果却成为佛学者,而不曾扮演医僧的角色活跃在药学领域。
学隐身术追求快乐
在《南传大藏经,增支部经》里,明白记载世尊的出家动机。第三集的“天使命”上说:
“诸位比丘呵,我生活得非常幸福,根本不知道苦恼的滋味。我父亲的宫殿设有浴池。一处种青莲,一处种红莲,另一处种白莲。诸位比丘呵,我只用迦尸出产的梅檀香,别处的产品都不用,我的衣服也是迦尸的名产。诸位比丘呵,我有三座宫殿,一座适合冬天居住,一处适合夏居住,一处适合春天……”
世尊很辛运出生富贵家庭,说完自己舒服的生活之后,又提及出家的动机。
“话虽如此,我却开始寻思了。那些愚笨的凡夫,自己日渐衰老,难免衰老的命运,但是,看见别人老态龙钟,会觉得可耻厌恶,完全忘了自己……殊不知自己也难逃衰老,难道可以嫌弃别的老人吗?诸位比丘呵,我观察到这种情状时,一切青春的傲慢全部消失了。”
接着,世尊也谈到世人自己会患病,且会嫌恶病人,忘记病苦总有一大也会降临自己身上,所以显得很骄傲,殊不知这样对自己不好。世尊观察到这种情形。毅然打断无病的骄慢,知悉自己也有一天会患病。
对于死的问题,世尊同样在仔细观察。结果,世尊认为世人难免一死。若忘记死的苦恼,只知醉心于生活的骄傲,这样对自己也不好。于是,他放弃生存或活命的傲慢。世尊说:
“诸位比丘呵,人生有三种傲慢或得意。这三种是什么呢?就是得意自己壮年青春、得意自己健康无病、得意自己幸好有命在……诸位比丘呵,凡是得意自己年轻力壮,表现傲慢的比丘,都会放弃学习,生活靡烂。”
至于傲慢自己无病健康,幸有命在,也同样要不得。
世尊观察世人表现三种傲慢,之后,才毅然放弃富裕的生活,选择出家修道这条路。
年轻的龙树发觉自己恃才傲物,各方面很得意,若要开拓修道的生活,一定要去体验有关生死的问题。纵使自己活在人间,他也体会出死亡的苦恼,发现死亡的阴影随时存在,这样才能驱逐龙树的傲慢。关于这些经过,也在《龙树菩萨传》里记载。
且说龙树自认年轻力壮,才气纵横,表现不可一世的样子,脑海里毫无衰老与死亡的影子。
他有三位好友,全是青年才俊,一天,他们彼此商量:“凡用天下的义理,启蒙人的心灵、让人开窍的学问,我们几乎部研究完了。此后,我们要算什么来自娱呢?还是尽情享受,陶醉在快乐里过一辈子才对?”
世尊警告世人,如果沉迷在三种傲慢或享乐,会不顾学问,生活靡烂,为非作歹。
龙树和一群好友,既然享有婆罗门的特权意识,也有渊博的知识,极易陷入这种傲慢里,果然不出世尊的警告,他们纷纷丢弃学识,最后变成恣情纵饮的享乐主义者。
之后,他们为了贪图享乐,竟然不择手段。他们说:“婆罗门不是王公大臣,没有足够的权力与金钱可以尽情挥霍。听说世上有一种隐身术,如果有这套本事,简直可以为所欲为,什么快乐都能到手。”
四个人有了共识,马上要采取行动了。
不久,他们听说有一位道术师擅长隐身术,果然登门去请教了。
这位道术师暗自寻思:这四位年轻婆罗门是绝顶聪明的人,不把别人看在眼里,内心趾高气扬,现在为了要学隐身术才委屈求全,亲自来拜访;他们简直什么都懂,只不知这门贱术罢了,倘若自己据实指点,他们一定会把我丢弃,再也不肯委屈了。我何妨先给他些药物,暂时不教授法术,他们用完药物,自然会回来央求,这样,我才终身可以做他们的老师。
心里有了打算,道术师只递给他们一颗药丸,当面告诉他们:“你们到无人的地方,先嗅一下药丸,然后溶在水里,把它擦在眼脸。这样,你们才能隐去身形,别人也看不见你们。”
不料,道术师的一番计策,被龙树丰富的知识揭穿,变成泡影了。
终于看到“死亡的影子”
本来,道术师思量对方用完药后,会再回来央求。
不料,龙树把药品一磨,闻到那股香气,就明白有哪些成份、多少数量、轻重如何,一点儿也没有差错。也许因为拥有丰富的药物知识,帮了他一个大忙。
上述他年轻时代早已学到充份的内科与药物学,《大智度论》里,处处提到药的譬喻,可见他实际上也能分辨药物种类,而且百无一失。
印度的医药在古代也很普及,据说,不少植物用药曾经出口到西方各国,历代传承的印度药物学,在龙树时代达到世界一流的水准。除了植物用药,印度人也常用动物与矿物药品来治病。
再说龙树回到道术师的住处坦白吐露:“你刚才给我的药品含有七十种成份。”同时详述数量、轻重等处方内容。
道术师吃惊地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处方?”
龙树回答:“药品含有诸种香气,我一嗅就知道了。”
道术师非常佩服龙树,心想:“听说有这种人就很不容易,更何况能跟他相遇。但是,他已经站在眼前,我还能珍惜自己那套贱术吗?”一想到此,就把隐身术传授给他。
不消说,龙树学到道术师的隐身术了。
这位道术师也许搞错了医变、药物的知识,跟高尚人格有所不同,反正龙树几位朋友也很快把隐身术当作恣情纵欲的工具,为非作歹起来。
原来,这四个年轻人学曾隐身术后,经常肆无忌惮进出王宫,宫中美女全部被他们强暴奸淫了。一百多天后,宫女们纷纷怀孕,只好向国王透露,央求国王免罪,国王不高兴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竟然发生这种不吉祥的怪事,岂有此理?”立刻召集群臣商量解决。
只听一位老臣禀告:“宫里发生这种怪事,不外两种原因:一种是妖鬼作祟,另一种是使用法术。如果是利用法术,只要在门前铺细沙,自然会呈现脚印,如果有鬼怪作祟,当然没有足迹,用咒术消灭就行了。”
国王马上吩咐守卫们,依照老臣的指点,把细沙铺在门前,果然现出四人的足迹。国王一听立刻率领数百名大力士进宫,封闭各个宫门,下令大力士拔刀向虚空乱砍一阵。
不消片刻,三位好友就被砍伤,死于非命了。
龙树亲眼看见好友们死得凄惨,死亡的恐怖笼罩全身,颤抖不已。
瞬息间,那种不曾想过的死亡,把昔日的快乐驱逐一干二净,平时,他一直得意生命与青春,以为老病死跟自己毫不相干,如今,他害怕死亡会降临自己的身上了。
青春、健康无病和生存的骄傲,在见到死亡的影子,全都软弱无力了,面对着死亡,费尽青春所学来的一切知识,完全派不上用场——龙树陷入绝望的深渊,叫苦连天。
生死挣扎下去出家
在《南传大藏经.相应部.佛陀品》上,记载世尊大彻大悟以前的菩萨阶段,也有过正念思维的历程,十分逼真感人。在此值得一提:
“的确,人间有无限的苦恼。生、老、病、死、再生,又不懂怎样脱离这些苦痛?……那么,为何有这些生老死呢?老死是为什么缘故呢?诸位比丘呵,当时,菩萨靠正思维与智慧,才获得问题的解决。因为有生,才会有老死,若死缘起于生也。为什么有生呢?生起于什么缘故呢?……由于有才会生,生缘起于有……由于取才出现有,有缘起于取……因为有爱才会有取,取缘出于爱……爱缘出于受……受缘出于触……触缘出于六处……六处缘出于名色……各色缘出于识……识缘出于行……行缘出于无明。由此看来,行缘出于无明,识缘出于行……,这些全都是苦蕴的集合。”
老死—生—有—取—爱—受—触—六处—名色—识—行—无明。这即是十二因缘说。
世尊知道苦恼的人生,来自于生,同时明白怎样去解决这种苦恼的人生。
老死的苦恼,究竟在无明。有一股力量从生命的深渊冒出来,这股冲劲形成渴爱,在现世上造业,成了一种朝向将来的主因。
知道怎样克服无明,等于知道克服苦恼的途径,也是修行佛道的目标。
无疑地,龙树眼前的情状,正面对着死亡。无底的死亡恐怖令他颤抖,逼迫他用整个生命去思索死苦的根源。与其说是思索,毋宁说是生命的呼唤,也许在呼唤他赶紧想出某种解决生命之谜的智慧。
处在生与死的绝境时,才看见龙树的直观智慧在闪耀。这是要脱离死处的智慧,这道光芒仿佛闪电般冲击龙树的全身。
根据《龙树菩萨传》上说,当时,三人死了,只剩下龙树站着不动,屏息凝气,躲在国王的头部旁边。原来,国王的头侧七尺内,不许任何人进来,当然,一群大力士斩向虚空的刀锋也不能到达了。
他学来的隐身术,此时真正打开龙树的智慧。
如果他也跟三位朋友一样,在慌恐之下受制于生命的冲动,盲目地要逃出去,一定顷刻间死在乱刀之下。
幸好龙树没有逃走。他身上失去求生的冲动了。
他面对死亡,一切的傲慢消失,欲望贪婪也不见了。当烦恼的狂乱平息下来时,他天生的智慧光芒开始发射出来,在这份智慧的指引下,他才能死里逃生。
然而,这份智慧不再助长他去追求享乐的生活了,反而成了一种明智,帮他竭力去找寻死苦的根据。
龙树的身体紧缩在国王头侧,聚集全副精力在思索。生存、死亡、时间的流动,全都从他的脑海里消失了,在这瞬息间,甚至连笼罩它的死亡恐怖也溜掉了。
死苦的根据是什么?死苦缘出于何处?他以往那种靡烂傲慢的生活方式,无异是一种明白的解答。
那就是憧憬知识、目空一切、追求享乐的愚蠢人生观,这样委实不适合龙树的身份。
那时候,他才觉悟到欲望为苦恼的根本,各种灾祸的来源,伤身败德,全部由它而起,于是,他暗自发誓:“倘若我要得到解脱,就得拜访沙门,接受出家之法。”
龙树这次觉悟到底有多深多远,外人不太清楚。不过,他至少明白死苦的根源,来自人生的渴爱。那么,若要追溯爱欲的深渊,也不得不深入过去世的业、生命底流的业,和无明的真貌。
这样一来,龙树由于这次的契机,才下决心要探究爱欲、渴爱和无明。他终于做了沙门,打算进入佛道。
那时的龙树,虽然还没有明察十二因缘,确立一套打破无明的方法,至少在他的心里若隐若现地浮出从老死到无明的连锁,因为他是绝顶聪明的后起之秀。
周游列国找佛经
根据天台大师的五时说,获悉世尊对声闻弟子,在成道初期先讲《华严经》之后才按顺序讲《阿含》、《方等》、《般若》等经,教化四十年,最后才说出《法华经》直到一乘圆教的开悟为止。
据说《华严经》是世尊坐在菩提树下期间,深入海印三昧的境界,用纯粹一致的形式,突然说出的真理。它好像晨曦照射在高山顶上,也似挤出的乳味,兼具圆教的内容。
不料,《华严经》太深奥,让人在理想的光辉下目眩不已,好像一时无法消化乳味,引起泻肚一样。据说声闻和缘觉的人们听了也像聋哑一般,觉得莫名其妙。
当年世尊刚从悟境出来,决心教化众生,先访鹿野苑的五位比丘,然后游化十六国,为了便于诱教,才讲《阿含经》。
这是渐教的初次产品,譬如阳光照射幽谷,也像乳味稍微发酵容易喝出的酪味。但这只是小乘教的东西。
《方等》部经同时说明小乘、大乘等教,企图指示大乘教理的卓越。所以,大家不变小乘,而仰慕大乘,在渐教里属于中间阶段。若用阳光做譬喻,等于八点多钟的饮食时刻,若用牛奶来譬喻,无异发酵不久稍带生苏味道。
《般若经》算是明确化的经,确立大乘真理的“空”,属于渐教的最后阶段。
有人说这部经的内容,兼备通别两教。若用阳光做譬喻,等于上午十时左右,若用牛奶来譬喻,等于熟酥味,也如同发酵后的牛奶。《般若经》确立“空”的理论,使小乘转为大乘。
最后是《法华经》,据说世尊历经四十多年教化,调整了众生的机根,才好不容易变成法华业圆教,尽量导入一乘教里。总之,《法华经》是一部真实究竟的教理,世尊为了引入实教里,才花费四十多年说明方便权教。
《法华经》明白叙述世尊的出世本怀,也指出综合与统一性的根本真理,所以,它属于纯粹的圆教。若用阳光做譬喻,乃是正午时刻,日正当中,普照大地。若用牛奶做譬喻,无异很圆熟的醍醐味。
《涅槃经》是世尊入灭时说出来的,针对那些熟悉《法华经》的人,补述藏、通、别、圆等四教,希望他们能够回到圆教,才特地讲出这部经。
因此,龙树成了沙门,最先研究小乘佛经。不久,他前往雪山,涉猎各类大乘佛经。
根据传记上说,龙树终于放弃婆罗门的家庭和富裕生活,到处行乞,来到一所山中寺庙,皈依佛门了。
他在佛塔前受戒以后,起初九十天,遍读所有三藏教义(经、律、论)。
四圣谛与十二因缘等小乘教义,对于龙树也许太轻松了,故能在很短时间内读完,他丁继续找寻不同的佛经。可惜,这座佛塔里只有小乘的经典,他被迫到外地去找。
不久,他来到雪山,山里有一座佛塔,塔里居住一位老比丘,他送龙树摩诃衍的经典,也就是大乘教理。
话虽如此,也照样不能满足龙树的求知欲望。
据说,龙树虽然背诵受持教理文章,知道真正的意思,但无法融会贯通,于是,他开始周游列国,找寻其他佛经。其间,他逐一驳倒外道的论师和沙门的教义。
那么,龙树到底周游各地去找什么经典呢?他读遍许多大乘佛经,也驳倒一群外道沙门,难道还有无法融会贯通的地方吗?
门神指出增上慢
龙树在佛教里继续寻找有什么途径能够对付世人的无明、治愈人类的渴爱。人跟死亡对峙时,那股被迫体验的无明之力——怎样克服巨大的冲动呢?
龙树一直找寻这把对付无明的“利剑”,才要深入佛经,从小乘找到大乘——他在许多大乘佛经里没有找到自己希望的利剑。
的确,大乘把“空”的真谛弄明白了,再迈向生命的内在领域。龙树从小乘的《阿含经》着手,读透大乘的《方等》、《般若》和《华严》等经典,才领会到大乘佛教的“空”。其中指出如何制御渴爱,再靠菩萨道在现实上打破许多出自无明的烦恼。尤其《华严经》试图解除生命内在的无明。
可是,他觉得好像一直摸不到一切无明的根柢。如果不能克服最基本的无明,纵使打破渴爱或表面的其他无明,终究不能彻底解除人生的死苦或四苦。
那把对付根本无明的利剑,即是佛的生命本身,一定要靠世尊觉悟那套佛法,因为它贯穿宇宙生命的根源。
可是,在大乘佛经里,始终没有露出宇宙的根本法。
正在此时,一群外道弟子开始乘虚进来,摇动龙树的心志,变成恶魔的怂恿了。
根据《龙树菩萨传》上说,外道弟子讥讽龙树:“老师虽然贵为一切智人,到底还是佛的弟子。所谓弟子之道,就是酌量接受对方的长处,来弥补自己的短处,难道你还有什么短处吗?你已经样样精通。倘若还有一点儿不通,你就不是一切智人。”
龙树被说得哑口无言,他心里有屈辱感,突然受制于某种邪慢心了。
他在暗自思量:“在全世界的教义里,途径纷杂,佛经虽然绝妙,在推理方面尚有未尽圆满的地方。现在,我何妨在这方面推演,好让后学者觉悟。只要理路不错,没有过失的话,这样做有何不可?还会有什么罪状吗?”
可见龙树的确熟读不少经典,才洞悉其中有未尽圆融的地方。
可是,他始终无意透过佛经,来请教世尊指点的核心部份,他只想靠自己的智慧来推测,在他起心动念之间,就已经受制于无明的傲慢了。在修持佛道上,他失去谦虚,那份受制于邪慢的智慧,不可能通达佛的悟境。
于事于理若不违背世尊,自以为靠本身的才智能够补充世尊的说法,先有这个企图,也等于有增上慢了。
龙树想要马上实行自己的计划,建立一套教理与戒律,同时披上独自的衣服,显然要自立门户。
大体上虽然附属于佛法,据悉他有意稍微标新立异,因为他在暗忖:“我要选择良辰吉时,授戒给尚不留受过戒律的人,清扫众生的迷情。”
他授新的戒律予一群弟子,披上新衣,独自一人来到寂静所在,走进一栋水晶屋里。
不料,他一看见这副打扮,好像在佛道修行的最后阶段,被邪慢任意摆布,被无明作用的魔鬼附身。他自立的戒律与教义,貌似佛教,其实,早已跟佛教分道扬镳——外表太像佛,反而成了真正的魔。
在《付法藏因缘传》里,也对龙树的慢心有一段描写:
且说龙树逐一降服了外道和不同学派的沙门,自称为一切智人;他心生骄慢,目空一切,便要从瞿昙的门进去。
忽然间,一位门神警告龙树:“你现在的智慧仍然像蚊虻。若跟如来一比,根本微不足道。这种情状好像萤火虫比拟日月的光辉,把须弥山比做葶苈子一样。依我看,你决不是一切智人。但是,你为何要从这道门进来呢?”
龙树的弱点被门神点破,不禁羞愧万状。
得自菩萨协助,迈向“无生忍”
依据《成唯识论》记载,所谓慢的烦恼,即是自恃甚高,以为比别人出色,继而轻视别人。所以,凡是有慢心的人,纵使遇到对方颇有德行,自己也没有谦虚的心态。结果,自己在生死流转中永无休止,也会受尽苦楚。
这方面的傲慢多达七种或九种,现在不妨列举七慢。依据《俱舍论》的解说,计有下列的意思:
一、慢。目睹对方不如自己,就自鸣得意,盛气凌人。即使事实如此,傲慢本身也会烦恼。
二、过慢。显然自己跟他一样,也自以为胜过对方;显然对方胜过自己,也自以为跟他一样。
三、慢过慢。显然对方胜过自己,也自以为胜过对方。
四、我慢。高估自己,自以为是。
五、增上慢。尚未证得佛法,就以为证到佛法。
六、卑慢。显然对方高过自己颇多,自以为只比对方稍差一些。
七、邪慢。显然自己没有德行,还一直以为有德行。
由此可见,龙树完全被慢心控制住,因为他读破万卷佛经,仅得到小智就自我执着,错觉自己得悟了。
如果他自觉开悟,一直错觉自己证得佛性,还看不出魔性附身的话,结果会产生慢心,以为佛经不充实之处,可由自己来补充。也许龙树对待其他沙门怀有慢心,难免也对世尊表现过慢与我慢,甚至陷入卑慢之中。
自视过人(我慢),陷入增上慢里;自以为证了佛的智慧,好像一切智人一样,装出有德行的样子(邪慢)。
吉人自有天相,一位大龙菩萨终于把龙树救了起来。
原来,大龙菩萨眼见龙树被慢心俘虏,十分惋惜,怜悯之余,就把他带到海里,住在龙王宫。
据说大龙菩萨打开七宝的仓库,发启七宝的函文,授予诸种大乘佛经深奥无量的妙法。
龙树阅读九十天,通晓经文的意义,他的心也深入佛经,体会了真正的利益。
大龙菩萨知道龙树的心意,问道:“你到底读完这些经典了没?”
龙树答道:“函里相缠很多,我在这儿读的经比全印度的经量多出十倍。”
大龙说:“这里的经典到处都有放,任你数也数不尽了。”
于是,龙树得到诸经一箱,深深地通达无生二忍。大龙菩萨看了,才把龙树送回南印度。
另外,《付法藏因缘传》也描述这个场景:
“当时,龙树获得诸经,在佛道方面豁然了解、通晓妙义了。他理解一相,深深进入无生二忍里。”
“无生忍”也叫“无生法忍”,认证无生的法性,即是彻底领悟不生不灭的真性。这方面有两种,即是人空与法空——个人的存在是空,构成个人存在的要素也是空。
那么,龙树彻底领悟的纲要到底是什么?
发现《法华经》的“根源一法”
上述大龙菩萨授予龙树若干大乘佛经,和无量妙法。这些经典数量比全印度的佛经多出十倍,可见龙树还未曾知道的经典,也一定不在少数。
虽然,龙树满怀傲慢心,但也算深入佛法的相当境界,只有一些道理尚未通晓——据猜测,他很可能全神贯汪从所有佛经里,找寻那一些自己还不懂的法理。
那一些不外是龙树毅然走上佛道的动机——对付无明,找寻宇宙生命的根本一法。
龙树读破万卷佛经,终于得到一法。情况仿佛晨间的阳光消蚀了朝露,总算领悟了佛道的根本一法。换句话说,龙树拿到那把对付根本无明的利剑了,那把宝剑藏在《法华经》里。
当他阅读《无量义经》时,曾经看过其中一句话:“无量义是从一法里生出来,这一法即是无相了。”接着,他继续读下去,很注意一句话:“四十名年尚未显露真实。”
真实圆教的妙义,龙树根本不懂,它却藏在《法华经》里,难怪他会聚精会神诵读。据说他几度发出颤抖的声音,欢喜得手舞足蹈起来。
这时候,他再也不敢心存傲慢,自以为是了。他终于对世尊浩瀚无垠的智慧心服口服,对于佛陀的大慈大悲感动得泪水直流了。
总之,龙树最后明白《法华经.寿量品》的妙义。领悟了佛法的境界。那就是《法华经》明白指出的根本一法,龙树领悟可以生出无量义宇宙最根本的法理。
龙树得到诸经一箱,其中也许包括《法华经》(二十八品)、《无量义径》和《普贤经》等开结两部经在内。因为他体会到开结两部经的奥妙,才能俱足无生二忍,进入悟境。
所谓“无生法忍”,是不是指他得到妙法——领悟宇宙的根本一法,而后进入的境界呢?
诚如《付法藏因缘传》上说,豁然贯通,明白一相。
他恍然明白《法华经.寿量品》的妙义吗?在这一刹那间,龙树总算懂得“一相”了。无相不相的一相,即是《南无妙法莲华经》。
难怪龙树在自己的著作《大智度论》上写着:“余经不足秘密,法华才是秘密。”
大龙菩萨知悉龙树领悟了妙法,自知再也没有东西给他了,才送他回到南印度。之后,龙树才打从心底想要广扬佛法。
在龙树弘扬佛法的过程中,首先,他向婆罗门的咒术挑战。
因为婆罗门习惯应用咒术,一位婆罗门为了想胜过龙树,乃禀告国王:“我有本事赢过这个比丘,大王呵,您应该好好考验我们。”
国王说:“你真是人笨蛋。龙树菩萨绝顶聪明,简直能跟日月争光,他的智慧几乎可以比拟圣者的心,你为什么不服气、不尊敬他呢?”
婆罗门回答:“大王,难道您不想看他受挫吗?我要用道理考考他。”
国王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便吩咐龙树:“你明晨到殿里来坐一下。”
翌晨,国王跟龙树一块坐着,那个婆罗门从后面进来,走到宫殿前,口中念念有词,只见大池塘一片宽阔清静,中央露出千朵莲花。之后,他跃身坐存莲花上面,向龙树夸耀说:“你坐在地上跟畜生有什么不同呢?你能不能过来跟清净莲花上那位大德智人辩论?”
此时,龙树不甘示弱,大显神通,立刻造出一只长出六根牙齿的白象。他坐着白象走在池水上,直奔婆罗门那朵莲花座,并用象鼻把婆罗门绞紧勾起来。向上高举再往地面一丢,使婆罗门的腰部受到重伤。
婆罗门向龙树鞠躬敬礼说:“我不自量力,妄想羞辱大师。恳求您同情找,让愚蠢的我能够开窍。”
这场神通比赛,最后是龙树大获全胜。
高举红旗,战胜国王
龙树大力弘扬大乘佛法,造出《优婆提舍》十万首诗句,到处展开辩论,另外又作《庄严佛道论》五千首诗句、《大慈方便论》五千百诗句、《中论》五百首诗句、《大无畏论》十万首诗句,其中包括著名的《中论》。
根据《佛祖统记》卷五七说,《大悲论》明示不少天文、地理、制宝和制药等方法。《大庄严论》明示一切功德的修行法门,而《大无畏论》也明示第一义的法门。
至于龙树怎么驳倒南印度国王,这段逸事很有名。
且说南印度那位国王(萨达哈姆王)统一各国后,信用邪道,大力摧残佛教,竟使国内看不到一位佛教沙门。甚至使远近各国的百姓也纷纷被邪道同化了。
这时候,龙树心里暗忖:“树木若不把根砍掉,枝叶不会倒下来。若不去教化国王,正道誓必不能推行。”
根据记载,该国的政治是由王家出钱,雇人保护王室,而龙树自告奋勇去应征,担任护卫队长。
他手执戟,走在队伍前,整顿行列,跟大家打成一片,率领团队。威武不严,却也能推行命令,法令不明确,士兵却很服从他。国王看了非常高兴,问道:“杰出的将官是哪一位?”
侍者答道:“他是应征来的人,不吃公家的米粮,也不领钱。一旦有事情,他都能服从命令,圆满处置,建立良好的典范。不知他心里想要什么。”
又见《付法藏因缘传》记述,龙树手执红旗,走到国王前面。
因为龙树菩萨为了教化满怀邪见的国王,才特地执红旗跑到国王面前。历经七年,国王不禁好奇地问他:“走到我前面的人,到底是谁呀?”
关于国王与龙树的问答,《龙树菩萨传》与《付法藏因缘传》两书记述一样:
国王把龙树叫过来,问道:“你是什么人?”
龙树回答:“我是一切智人。”
国王大吃一惊,问他:“一切智人,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你居然自称一切智人,到底可用什么来证明呢?”
龙树答说:“若想知道智,才要问说。”
国王心想:“自己颇有知识,也是大辩论师,即使问倒他,让他没有话说,也不足以提高自己的声望。如果敌不过他,结果曾不堪设想。但倘若不问他,无异自认不行。”
国王犹豫不决,才不得不问龙树。
国王问:“你知道诸天的神正在做什么吗?”
龙树答:“诸天的神正在跟阿修罗作战。”
国王听了很困惑,有意否定龙树的话,但又提不出证明。即使想要肯定它,自己又不明白。情况仿佛一个人的咽喉里被东西塞住,吞也不是,又吐不出来,进退两难,狠狠万分。
国王在困惑,尚未发话时,龙树又说:
“这是空话,根本不能取信于人。大王,请稍待片刻,我会马上拿出证据来。”
话刚说完,忽见空中出现许多兵器,彼此在交锋,兵器纷纷掉到地面上。
国王说:“矛和戈等兵器,纯粹用来作战,你怎么知道诸神跟阿修罗在交战呢?”
“你也许以为我在撒谎,还是自己实际看看比较好。”
龙树一说完话,只见阿修罗的手、脚、指头、耳、鼻等纷纷从空中落下来。
这样一来,国王、臣民和婆罗门等,总算亲眼看到空中诸神跟阿修罗双方交战的状况了。
于是,国王才向龙树敬礼,接受他的教化。据说宫里上万的婆罗门,也纷纷理光头,接受佛教的俱足戒。
寂静涅槃
据说龙树活的年岁很长,《大唐西域记》上记载:
“龙猛菩萨精通医药,自己会制造长生药品,服后养生,所以,活了几百岁,面貌还不见衰老。”
《南海寄归传》也记载龙树活了几百年,相当长寿。
因为他每天早晨实践一种卫生法,那就是洗脸的灌鼻法。原来,他用水清洁嘴巴以后,再从鼻孔喝水一洗,无异龙树独特的长生术。倘若不愿通过鼻孔,由口中喝下也不妨。
耆婆也使用灌鼻法,这是印度自古以来惯用的卫生法之一,此法也有溢肠胃的健康。
活了好几百岁也许言过其实,然而,他愈老愈能保持年轻气概,斗志高昂,却是不争的事实。
许多书籍都记载他那套独特的医学知识。除了许多佛书。还有些医学的专业书如《隋书》里,也出现“龙树菩萨药方”、“同和香法”、“同养性方”等。另外,《西藏大藏经》的《医方明部》中,也收录龙树的著作《冶疗法一百》、《龙树论师阿婆药仪轨》等。
《司休达医录》算是古印度医学的一本外科书;其中也有此一章节是龙树写的。龙树除了写过不少药学书,在外科方面 有若干卓越见解。
根据普东那本龙树传,发现龙树写过《瑜咖百篇》的医学书,和炼金术(化学)等作品。
后来,龙树也难逃一死。关于此事,《龙树菩萨传》跟《大唐西域记》的记载不同,但有一点一样,就是他自寻死路,意指自己选择死的方式。
所谓寿终正寝,等于成全自己的生命,安静地走向自己最后的地方。
先看《龙树菩萨传》的记述:
龙树要去世前,曾向一位怀恨自己的小乘法师,问道:“你希望我在世间长生不老吗?”
对方回答:“不希望。”
龙树听了才走进一间安静的房里,马上进入涅槃。
再看《大唐西域记》的叙述:
龙树服自制的长寿药,也劝引正正服用,同保长寿。不料,王子开始困扰了。
王子问母亲:“我到底几时才能继承王位呢?”
王母答说:“看样子,那个日子不会来啦,这是龙树的福力致使,因为他的药术很厉害。
如果菩萨寂灭,大王也曾崩殂。龙树的智慧浩瀚,慈悲无垠。所以,你不妨去央求他。”
王子听母亲的话,登门来求教龙树菩萨了。
此时,龙树正在诵读和经行。他看见王子时,问道:“你今晚为何如危如惧跑着来呢?”
王子答说:“家母说众生把生命看成宝贝。但是,十方三世的诸佛以前实践菩萨道时,不惜投身去救济饿虎,割下身上的肉去解救鸠子,甚至用身上的血去喂饥饿的药叉,他们都肯这样修行,全都愿意舍身去解救众生,实践慈悲,但是,现在呢?龙树菩萨却怀若崇高的志向,期待佛果,也慈悲芸芸众生,我要求的是你的人头。如果我的本愿不错,请你垂怜给我吧!”
龙树说:“你说的不错。为了慈悲众生,应该不惜自己的生命。王子呵,你要明白我一死,你爸爸也会共赴黄泉,这样行吗?”
只见龙树用干茅叶自刎了。王子大惊地跑回家,禀告父王事情的始末。据说国王听了哀痛而死。
雪山童子与萨埵王子,继承尸毗的后代。
《大智度论》说:“好像释迦牟尼佛自己所以能够成为大医王,在于他肯解除众生的一切病苦,而不求名利,始终肯怜惜众生。”
伟大的医生替人治病的动机,完全出于怜悯众生。身为医生一定要怀有大慈大悲的基本心态,真正想治好众生的身心苦恼才对。
医学当然要依据这种精神,透过慈悲发挥出来,否则就等于谋杀病人,
如果只看病情,而不顾病人,显然不是“医学的胜利”,或“人类的胜利”。
学术俱优的模范生
日本某位医学教授说:“医生要具备三项要素,就是学、术、道三项,缺乏任何一项都不能行医。如果不懂医道,就不是医生,不懂医道的人,没有资格当医生。”
本质上,医学含有伦理特性,原因是医学完全以人类为对象,所谓“医者仁术也。”
世尊心目中的良医,要兼备医学、医术和医道。世尊教诫天下的医生们,除了全力精研医学,讲究医术以外,对病人尤其要怀有慈悲心。
医学与医术俱优,又充满爱心和理解生命的医生,才是世尊理想中的医生。
《金光明最胜王经》记载的持水与流水,无疑兼备上述的三项条件。
不妨先看日本日莲大圣人赞扬约两位东方名医——耆婆与扁鹊。他在《御书》上记述:“以上四百零四种病,幸由持水、流水、耆婆和扁鹊等人,用方药医好。”
再看《金光明最胜王经.除病品.第二十四》:
佛告诫菩提树神善女天说:“你仔细听着,好好思念着,我现在要向你讲解十千天子的本愿因缘。在过去无思不可思量阿僧祇劫时,有一位佛出世,名字叫宝髻如来……这位佛灭后,像法中有一位天自在光王,名叫天自在天,常常用正法教化人民。犹如父母疼爱子女。该国有一位长者,名叫持水,他精通医学,懂得医科的八术,他善于医治众生的苦恼,包括四大不调和的疾病。不论医学、医术和医道都十分卓越,不愧为天下名医。”
持水向流水教授医术时,曾经这样说:“八术是针刺、伤破、耳疾、鬼神、恶毒,以及孩童、延年益寿、增强气力。”
这显然是当时医学上的分科,就像现在的内科、外科和妇产科。
“针刺”:相当于现在的外科;用针刺来治疗颈部以上若干疾病。
“伤破”:即现在的外科;剖开炎症、脓疡来治疗。
“身疾”:相当于现在的内科;靠药物的服用来医治。
“恶毒”:服用阿伽陀药,消除体内的毒气,属于泻毒作用。
“孩童”:即现在的小儿科。
“延年”:保持青春的秘诀。
“增强气力”:增强气力、刺激性欲的方法。
所谓盖世名医,意指上述八术都能得心应手,应病治疗。
再谈那位持水的儿子,取名“流水”,佛经上记载:
持水长者的独生子,名叫流水。他长得相貌堂堂,为人乐观。生性聪敏,对于诸论、书画、算术等无一不通。
某年,国内的无数众生,都备受流行病困扰,家家都没有欢乐。
流水目睹百姓叫苦不迭,涌起了大悲心。不禁暗自思量:“我父亲精通医科,擅长八项医术,虽然有本事医治百姓的病苦和四大的不协调,无奈年老力衰,身体虚弱,必须靠扶持才能走动。这样,当然不能走到各地去看病、救苦救难,眼前有无量众生都患重病,国内也无人能够治疗他们。我只有去拜访是大医生的父亲,问他有关治病的秘诀和妙方,若能学会医术,我必须到各地去治愈众生的疾病,让他们日夜安乐。”
学习医学伦理
西方医圣希波克拉底的誓言里,有一段话是:“凡是教授我这套医术的人,我会敬他如父,也会把财产分给他,必要时帮助他。看待他的子孙如同自己的兄弟,他们若有意学习,我会慷慨授予这套医术,不收分文。同时,我会用撰写、讲授和其他各种方法,将医术传授给我的儿子、老师的儿子,以及发誓遵守医道规则的弟子们,而不会传授给别人。”
这段话成了以后的医生伦理,只有发过此誓的人才能教授医术。
在古印度时代,医生与弟子之间,有伦理的誓言存在。据说医生要收门徒时,先要看对方适不适合才核准进门,不能随便收徒。考虑的条件包括:不激怒、不傲慢、有深思熟虑的性格、爱清洁、肯献身、颇具同情心、不贪婪和怠惰、服从师长、具有智性、希望一切生物都能幸福等。
医学教育始自献身方式,教师可以要求学生履行医道义务,之后才开始正式训练。
且说流水决心学医,才毅然去请教父亲持水。
《金光明最胜王经.除病品》上说:“慈爱的父亲,你应该怜悯我,我想要解救众生,才特地来请教医学技术。请你为我解释人的身体为什么曾衰退?是不是四大不乎衡引起的?或者患病跟季节有关系吗?”
持水听完儿子的恳求后,才逐一解说佛教医学的精髓给他听。
肉体疾病的起因为四大不协调,气候变化也会引发不同病况,因此,只要依据四季的变化,给予适宜的饮食,服用适宜的药品,大致上应该不会患病才对。
《金光明最胜王经》说,除了知晓季节变化和疾病种类,也得明白病人的本性。
佛教医学把身体的本性,分成风性、热性、阴性和总集性四类,懂得这些才是治病的重要关键。就像中医应该要懂阴阳、虚实一样。
有趣的是,看见死相也不能忽视。据说若不现出死相才才是该救的人,赶紧去冶疗。
由此可见,持水总算把八项医术的概要、四大增损可能引起的疾病,如何根据时节不同、病人特性,而开出正确的药方。
流水明白父亲的教示,自己大体上足以胜任治疗百姓的任务了。
最后,持水教训儿子说:“先得发起怜悯与慈悲心,不要斤斤计较财利,我把治病要诀告诉你了,你要用来解救众生,才能得到无边的功果。”
如果失去怜悯心,医术立刻会成为贪财的工具,持水早已知道怜悯心对医生的重要了。
心态会决定业的善恶
东、西方社会里,关于医道的训诫不少。
例如在希波克拉底的誓言里,有一句话是:“无论前往哪种病人家里,一切要以病人的利益为主,千万要避免任何破坏与堕落行为。”又说:“不考虑病人是男是女、自由人或奴隶……不论医治状况如何,千万要严守别人的生活秘密。
世尊的医学,也处处谈到医生的戒条,不能做缺德事。例如《大智度论》上说:“佛法没有大小,也不分内外,一切以修行为主。譬如服药,总要以医病为主,不分病人贵贱大小。”(卷十)“譬如用良药医病,也不论病人的贵贱。”(卷七十五)
为什么东、西方社会的医道一致要求医生重视伦理呢?原因是,医生治疗的对象是人,而且,医学本来就含有非伦理性,所以,才特别重视人伦因素。
医学所含的非伦理性,计有以下几个项目:
一、必须知道对力的秘密。
二、要衡量或观察对方的身体,一有错误,就会犯罪。
三、必须伤及对方的皮肤或内脏器官,那就是手术。一旦有错,就会造成伤害罪。
四、必须采用对方的血液与脏器。
五、要给对方某种人类摄取不到的物质。例如药品、放射能、超音波、痘苗。
六、常常解剖尸体。
七、不得不以动物或人类为实验对象,例如开发新药品,或新的手术研究。
只有医生才被允许去执行这些非伦理的行为,因为医生能够透过这些行为,医治众生的病痛,让他们得到幸福。总之,只有为别人的幸福,才允许这些非伦理行为存在。
因此,当医生保有崇高的道德心,渊源于佛法的大慈大悲。
龙树在《大智度论》明白表示这种事实:“提婆达多让佛陀的身体出血,耆婆也使佛陀的身体出血。虽然同样出血,由于心态不同,一个人得把罪,另一个人该得很大的福德。”(卷六十三)
原来,提婆达多让佛陀身上流血,系因他心怀不轨,有意杀害佛陀,该得五逆罪的无间业。相反地,耆婆在佛陀身上动手术,为佛陀看病,希望解除佛陀的疾苦,才能得到巨大的福德。
耆婆的诚心,只想救佛陀的痛苦,心态不同,才有恶业与福德的差别
持水再三提醒流水要以慈悯心看待众生,因为佛法主张的慈悲心,是要以医术救济众生的苦难。而且,要除去医术的非伦理性,把医疗的场合,改成信赖与人类爱心来往的源泉。
流水不时前往各个部落,大声疾呼:“我是医生,我是医生,我懂得用药治病,我要为大家看病,我会把你们的病痛统统医好。”
据说,许多病人听到这些话,身心雀跃之余,纷纷前来接受治疗,果然药到病除,苦痛也消失了。不久,病人都能恢复体力,精神爽快。
从此以后,流水一直在国内替众生看病,实践自己的心愿。不消说,病人也陆续前来向他道谢:“善哉、善哉,好一位大长者的儿子,果然能够推展福德事业,利益我们的健康与寿命。你的确是当今的伟大医生和慈悲菩萨,学到高明的医术,懂得最好的药方,医好众生无边的痛苦。”
慈悲遍及一切有情众生
《大智度论》提到:
“譬如两种医生:第一种医生只知一种病,知道它的病因,知道它的病情,也懂得用药方治愈对方的病痛。但他不知一切病况,不懂一切病因,也不会医好所有的病症。第二种医生却懂得各种病况,了解各种药性,知晓各病因、病情。声闻之辈,犹如小医生,知道有限,而菩萨摩诃萨仿佛大医生治病,对各种病况无所不知,也了解各种药方。”(卷二十四)
“譬如小药师只用一两种药,而不知其他的药物,故不能医愈大病。大药师懂得各种药物,才能医治各种病症。”(卷三)
佛法讲大慈大悲,慈悲心浩瀚无垠,同情一切众生,也怜悯芸芸众生的苦恼。
世尊懂得各种病苦,也能医治百病,世人称他大医王;大医王懂得各种药物,也了解各种病因,故能治愈各种重病。
的确,医术分成八类,每一类都很专门。然而,大医王除了拥有自己的专业知识,也一定要有一套解除病痛的医术与心态。
只会医治身体的痛,不会解救心灵苦恼的医生,不过是小医生而已。那些会医治身心疾苦的医生——能够治疗整个生命的医生,才配称为大医王。
在世尊眼里,理想的医生形象,无疑是大医王的形象。这种医生要懂得用各种方法,解救每个人的痛。像流水这样的医生,虽然借用另外医生的专长,也接受外援,但是怕始终怀抱怜悯心与责任感,努力治愈病人的身心,所以应该得到众生的尊敬。
殊不知流水的慈悲心,不仅会对人类如此,他那浩瀚的爱也普及天下苍生,或所有生灵:
根据《金光明最胜王经,长者子流水品》的记述:“善女天,当时,长者的次子娶妻叫水肩藏,生下两个孩子,一个名叫水满,另一个叫作水藏。”
有一天,流水偕同两个儿子从城里进入深山。他们发现山里有一个大池塘,名叫“野生”。
可惜,池水枯干,水里有许多鱼类都死了。
流水目睹这个情景,忍不住鼻酸,涌起了慈悲心。
于是,他们父子一起往前走,找寻池塘的水源,不久发现水往下流走,堰堤的上游却储满了水量。
他们发现纵使要破坏堰堤,一群人也要费时三个多用。
眼见如此情状,流水迅速回到城里,同国王禀告一切,同时借了二十头大象,又同酒家借用皮里,跑到上游去装水,再运到池塘放进去。半晌,池塘里也储满了水。
接着,流水知道鱼类饿了,赶紧率同两个儿子到父亲持水的家去,搬些食物散落在池塘里。
这样一来,奄奄一息的鱼群才复活起来。但是,流水的慈悲并不是到此为止。他暗中下决心:“但愿来世施予法食,无量无边,解救它们。”
流水后来进入池塘里,诵读大乘佛经给鱼群听。幸亏流水的功德,一群鱼死后才能出生到三十三天。
佛告诉善女天有关持水与流水父子的话。其实,善女天正是当初幸赖流水救助和念经,才能出生天上的鱼群。
至于那位长者的儿子流水,正是世尊自己,他的父亲持水即是那位妙幢菩萨。
根据经文上的记载,他的长子水满正是银幢菩萨,次子水藏是银光菩萨的形象。
持水与流水的故事,是世尊的前生经历,以世尊为“大医王”,充份示现世尊的慈悲形象。
谁都知道人生的苦恼,分为生理与心理两种。
《大智度论》将人类的生命苦痛,分成身心两类:“身苦有身痛、头痛等四百零四种病苦。心苦有忧愁、瞋怖、嫉妒、怀疑等。综合这两种苦,即是内苦。”(卷十九)
医生若要解救病人的苦痛,一定要懂得人生的身、心两种苦恼。人生的苦恼超过生理的界限,混杂人类特有的忧虑和烦闷等精神状态。
龙树显然把人生的苦恼分成身、心两类。身苦当然指肉体的苦楚,而心苦却涵盖忧愁、悲伤、瞋恚和恐怖等。身、心两苦交相混合,才造成人间形形色色的悲剧。
《俱舍论.第十二》谈到苦谛时,指出有三种苦:“有三苦性质:第一种是苦苦,第二种是行苦,第三是坏苦。许多被烦恼污染的行为,都伴随这三项苦恼,才能形成苦谛。”
“苦苦”是指生理或肉体的苦痛,属于凡由肉体感受到感觉性的苦痛,例如身痛或头痛。凡由痛觉神经感受得到的苦楚,大致上可以叫作“客观的苦”。
但因情况不同,这种苦痛虽然会逐渐剧烈,但也会减轻,甚至轻微到毫无感觉的程度。
“坏苦”是指心理或精神的苦恼。倘若对于某些事情深怀希望或央求的时候,一旦不能如愿,就会感受百般苦恼了,这是来自烦恼的心苦也。
即使状况相同,这种苦也会由于个人的心态,与烦恼的起因不同,而导致各种变化,可以说是个人主观性的苦。所以,烦恼愈剧烈,受苦程度也愈大。
“行苦”是指行——这个现象世界,本身即是苦恼重重。
表面上看这个世界好似苦乐交集。事实上,一切现象都是流转、变化和无常的东西。所以,“对凡夫而言,一切现象都成了苦头。”
快乐很快消失,幸福只不过片刻的存在。一旦环境或状况起了变化,一切现象都呈现坏灭。它的极限,只有一死,万事皆休,如此而已。
众生受制于现世的快乐,或倾全力在现象世界里,在他们的眼里,死亡只会剥夺他们的一切快乐。人类不安或恐怖的根源,在于本身的无常,这是面对死亡时的真正苦恼,也就是佛法所说的行苦。
“四门出游”的含义
生、老、病、死等四苦,正是出现人生的三苦(苦苦、坏苦和行苦)。尤其,病人除了忍受病苦,也要忧虑衰老、畏惧死亡,有时还要担心生育子女的问题。
佛法本要解决人生的四苦,医生除了解除病苦的工要目的,也要排除一切四苦的情形。所以,医生需要了解生命的哲理,因为世人面对四苦和八苦时,也需要医生作伴。
龙树在《大智度论》也列举人生的苦恼:“十方世界的无量众生,饱受三种身苦——老、病、死,三种心苦——淫、瞋、痴,和三种后世的苦恼——地狱、饿鬼 畜生……佛陀为了断绝三苦,得到三乘,才出世到人间。”(卷九)
说真的,今世的众生受尽老、病、死的苦恼,而且,由于这些苦而担心后世会跌入三恶道里。佛陀为了解除今世与未来世的苦恼,得到声闻、缘觉、菩萨等境界,才出现在这个人间世界。
老、病、死等三苦因何而来呢?归根究柢,全是因生而起。换句话说,生也苦恼,人类由于生,才会导致老、病、死的问题。
关于世尊的出家有一段插曲,那就是“四门出游”,这事发生在世尊放弃三项骄傲以后,这三项骄傲是指青春之傲、健康之傲和生存之傲。
根据《方广大庄严经.卷五》的记述:
父王净饭王担忧太子(世尊)会出家,有一天,太子想出城到村里去游玩,就命令车夫备车。
父王听到消息,立刻命令车夫打扫马路,修饰巷道,清洁园林,别让太子看见脏物。
不料,太子走出东门的时候,路上看见一个白发老人。身体衰弱,肤色枯干,弯腰驼背,手执拐杖,喘不过气来。他瘦得皮包骨,筋肉消失,没有牙齿,满眼泪水,走路蹒跚,出现在他们面前。太子问车夫:“他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呢?”
车夫答说:“这是个老人,凡人生下来,不论贵贱,都难免遇到这种苦事。”太子听了很忧虑,马上吩咐回宫,没有兴致出去玩了。根据经上记载,这个老人是净居天的化身。
不久,太子想从南门出去,净居天又化身一个病人出现。只见一个病人在路边,骨肉枯竭,形貌虚弱,上气不接下气,身体黏着粪便,在痛苦中挣扎。太子又问车夫:“难道我以后也像那个人一样吗?”车夫回答:“人生下来难吃这种苦恼。”
太子一听又下令回宫,不再去玩了。
之后,太子从西门出城时,净居天又化身一个死人,被放在柴薪上,散着香花。家属围着哭泣,要给他送葬。太子看了问道:“这是什么人?”
车夫回答死人,并说人生下来都难逃一死。太子一听立刻中途回宫,毫无出游的兴趣了。
后来从北门出城时、,遇到一人穿着坏色衣服,剃掉发须,手上托钵,形象威严,跛步走着来。太子问他是谁,车夫回家:“出家人。”太子下车向他行礼,然后问他:“出家有什么好处?”
“我看到世人老、病、死的无常现象,心想解脱。我所修习的是无漏(脱离烦恼)的圣道,心怀慈悲,护会众生。”太子听了,就决心要修习这种道了。
佛法和医学,片刻也不能忽视人生存在的四苦。
超越生死的哲理
《涅乐经.圣行品.第七》记载世尊向迦叶说法,内容如下:
一位容貌漂亮、打扮高贵的女人,走访一户人家。
主人问她是谁,女客答说:“我名叫‘功德天’。”
“你要去哪里?有何贵干?”家主人问她。对方答说:“凡是我去的地方,都会带来金、银和琉璃等财宝。”
主人喜出望外地说:“我真有福德。请到我家里来吧。”接着,他马上焚香,散花来欢迎她。
不料,片刻之后,门外又来了一位女人。
主人出去一瞧,这位女客刚好跟刚才的女客相反,奇丑无比,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皮肤枯干,脸色苍白。问她姓名时,她答说:“我名叫‘黑闇’。”问她的去处时,她说:“凡是我去的地方,都会让那里耗失家财。”
主人一听,忍不住拔刀大叫:“你快滚,否则要你的命。”不料,这个女客却不慌不忙地说:“你太傻了,一点儿头脑(智慧)也没有。”
主人问她:“为什么?”对方回答:“你家里那位女客是我姊姊。我和姊姊形影不离,所以,你若把我赶走,我姊姊也会追着出来,不会留在你家里。”
主人吃惊地转身进去,问功德天说:“外面有一个女人说是你的妹妹,可是真的吗?”
功德天答说:“她的确是我的妹妹。我们一起行动,从来没有分离过。我喜欢为善,她却爱作恶。我常常给人利益,妹妹常常让人耗损。不过,你若要爱我,也一定要同时爱我的妹妹才行。”
主人说:“既然这样,你们都走吧?”两个女人果然都离去。
在这段话里,那位姊姊是指生,妹妹表示死(老与病)。
因为生出现在死的前面,才以姊姊表示生,而死出现在生后面,才以妹妹代表死,然而,姊妹始终不会分离。因此,生也不离死,人一出生休想不会死。
最后,世尊下结语:“善男子,八相叫作苦,那就是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盛阴苦。凡有八苦法,就叫作因,若无这八法,就叫作灭……迦叶呵,生的根本含有以上七种苦。……迦叶呵,世间的众生,只会颠倒迷妄,贪着生相,厌憎老死。迦叶呵,菩萨不会这样。他早就看透生里潜伏老、病、死等过患,才想要超脱生与死的极限。”
菩萨譬如医生,需要同时注视生与死,也要同时重视它们,更有一套永恒的哲理来突破这两道对立的关卡,睁眼看出生、死两种实相。
信仰老、病两苦的回转
关于生苦,《涅槃经.圣行品.第七》上有记载:“生即是出相,计有五种,一是初出,二是至终,三是增长,四是出胎,五是种类。”
意思是,生就等于出,而生有五种相,就是初次生出,到结束为止,生长过程,从娘胎出来,和形成种类。
所谓“生出”,就是出生到这个轮回现象界的人间。包括从娘胎里出来,也指诞生以前怀孕的一刹(结生)。
寄寓娘胎的一瞬间,生就包括宿业的苦在内,也跟死绞缠在一起了。如从三苦的观点说,在基本上,所谓行苦的根本不安,含有苦苦与坏苦的遗传因素,从此开始人的一生。
至于“生相”,它一面跟老和病交战,一面在生长、出胎、形成种类,以至于死,都是人的一生。无论如何,生的基底下常常有行苦,凡夫却察觉不出来。
关于“老苦”,佛经上也记载很清楚(圣行品.第七):“老有两种,一种是念念老,二种是终身老。另外又有二种,一种是增长老,二种是灭坏老,这些叫作老。”意思是,生就等于出,而生有五种相,就是初次生出,到结束为止,生长过念
“念念”是指每个时间都在老衰,终身如此,而老苦所以成问题,恐怕来自后者——终身老。
另有生长的老法,和灭坏的名法。“增长老”就是协助生长的情形,到青年期为止,细胞的老死照样在支持身体的成长。由于细胞的新陈代谢,身体才会壮大。到了壮年期以后,就以心态成熟方面为主,一个人的完成,必须经常舍弃旧的心态,唤起新鲜的心思。倘若一直任由旧心态来摆布,就不能进行心态的新陈代谢了。
所谓“灭坏老”,即是造成老苦的东西。
年纪大时,常常会咳嗽,上气不接下气,缺乏果敢决断的能力,只知回忆年轻时代的快乐。架子很大,一意孤行,不易亲近。
老人弯腰驼背,难免怠惰,结果很容易令人轻蔑。
同时,老人仿佛一棵树长在险阻的河岸,一遇到暴风,必然会倒进河里。濒临老境的险岸,一遇到死风吹来,马上不能活命。
由此可见,老苦除了肉体或生理上的苦痛以外,还有精神与心理上的烦恼(坏苦)。畏惧精神机能的衰退、担心自己失去心理的弹性,远比生理的衰老更使人不安。
死亡的阴影,始终笼罩着老苦的境地。
《涅槃经》有不少譬喻说明疾病病苦恼的原因:
有一天,世尊教示迦叶说,菩萨对于病苦有独到的观察。依菩萨来看,生病会把一切稳定和快乐摧毁殆尽。犹如雹雨伤害幼苗一般。有些人遇到怨憎,才会心生忧郁,怀有恐怖感。但任何人都会不时担心生病,怕有病魔来袭。
而且,死的转轮王常常会追随病臣身边,形影不离。它也常会破坏人的精壮和安乐,让人舍弃惭愧心,备受身心的煎熬。所以,病苦会变成极大的苦恼。
病苦也有精神苦恼(坏苦)和肉体的苦痛(苦苦)。
再者,因为病跟死形影不离,这种苦恼才会今人难以忍受。例如听到治愈的希望时,纵使同样是生理痛苦,也照样能够容忍;相反地,世人非常难以忍受绝症的苦痛
因为医生要能把灭坏老变为增长老,也要透过病苦来洞察生死的实相,才要他得有一颗坚决信仰布法的心。
人生的究竟
死亡等于给人生算总帐。有人纵使一辈子享受快乐,如果最后的下场既痛苦又悲惨,这种人生堪称惨败。相反地,如果生命里苦乐交集,多彩多姿,逐渐享有福德,死时心里不慌不忙、安安静静,这也算是胜利的人生。这种死无疑是很平安的生命休憩处,同时,也会欢喜地跳到下回的生死轮回里。
死苦正是苦苦、坏苦和行苦的缩影。人生与其说明有肉体或生理的苦痛,不如说,由于死的缘故,人生会承受更大的心理苦恼。
世人通常很在意自身,或自己的事业,甚至对生命的评价,也很苦恼死后的家属问题。但最要紧的是,对于死亡那种未知的东西,怀有某种根本的不安与恐惧。行苦底下看得见黑暗的深渊,也是在死的时候。
死是个人的事,一定要自已去面对,这时既会绝望又孤独,但也可能会惊心动魄去挑战死神。
关于死苦的解说,不妨参阅《涅槃经.圣行品》的叙述:“死是舍弃所受之身,这种情形有两种,一种是命尽死,另一种是外缘死。命尽死也有三种:第一种是命尽非福尽,第二种是福尽非命尽,第三种是福命俱尽。外缘死也有三种:第一种是非分自害死,第二种是横为他死,第三种是俱死。这又有三种死:第一种是放逸死,第二种是破戒死,第三种是坏命根死。如果诽谤大乘方等般若波罗蜜,叫作放送死……如果毁犯未来和现在诸佛所制的禁戒,叫作破戒死……如果舍弃五阴身,叫作坏命根死。由此可知,死可称为大苦。”
佛经从各个角度说出死的种类。每个人的死苦不同,端视他死的方式如何来决定。先谈命尽死,那是指寿命终止的死亡,这方面也得看他的福德是否已经穷尽,故又可分为以下三种:一:好像寿命结束,而福德尚未竭尽的死;二、福德枯竭,而寿命尚未截止;三、福德与寿命同时穷尽。
第一种才是应该盼望的死法。福德满盈,各种人都来照料,看不出死的苦恼,很安详地前往下回的生死旅途。福德与善根会彻底除掉他对死亡的不安与惶恐。
第二种死活很悲惨。后半辈子只干恶业,这样非掉进三恶道或地狱里不可。事实上死了,而命不该绝,只好拖拉到寿命截止,殊不知这种死苦,简直难以形容,实在太苦了。
第三种情况也许生命埋含有福德,但死时仍然很痛苦。福德虽然稀少,只要留下来,痛苦也会减轻。这时候,下回的生死轮回,岂非难免三恶道的下场吗?
上述外缘死也有三类,那是指被迫自杀、被人杀害,以及双方面的缘故致死,任何一种死活都很痛苦。
尤其是自杀,由于烦恼得无法负荷,远比一般死亡更痛苦,烦恼幅度更大。
其次,死不是单指肉体的死亡,肉体的死是指他丢弃五阴假和合的身体那种坏命根死,但还有一种死比这种更严重;那就是诽谤大乘佛经(《法华经》)的放逸死,而且,破戒死——犯了三世诸佛的禁戒,也叫作死。三世诸佛的禁戒是指五逆罪或谤法罪。在末法时期,有人诽谤妙法,胆敢破坏和合僧团。
放逸死与破戒死,无异彻底破坏自己的福德,导致自己陷入阿鼻地狱里,这种下场正陷自己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迈向永恒的生命
四苦八苦点缀的人生,堪称良友,也是援护者,所以,医生必须明白生与死的真相。例如有些医生只站在生物学的立场,把人生看成精子与卵子的遗传作用;而有些医生以为人类生命里,少不了主体性的“中有身”,因此,他们对于人工受精、遗传因子的治疗、实验管婴儿的态度,就有极大的不同了。
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性质同样的问题。不过,有些医生以为死不过是生命的断绝或消灭罢了,有些医生则认为肉体崩毁不等于生命消失,反而是另一种旅途的开始。结果,他们自然对于安乐死、植物人或自杀的看法大异其趣。
现在,有人相信永劫的生死轮回,他们好像希望靠冷冻人或脑移植等手段,来达到不死的目标。不管我们赞成与否,事实上,这些人想要改造人类,追求不生不死。
基本上,佛法的生死观,始自世尊坐在菩提树下成道。
据说世尊坐在菩提树下降伏魔军以后,为了救度众生起了慈悲心,才打破烦恼,开敌初禅、二禅、三禅和四禅等境界。
当时,世尊在夜晚的初、中、后等三分里,也证如三明大通。三明(三种神通)是宿命通、天眼通和漏尽通。在三明里加上神变通(神足通)、他心通和天耳通,合称为六神通。
其中,宿命通是指一种卓越的智慧——通晓自己与别人的过去。据说世尊在初夜时,就已经证得“宿命通”了。
根据《佛本行集经》上说,世尊的宿命通能够追溯自己与别人的过去一辈子、两辈子,甚至远到大劫这样无限生死的程度为止。另外,世尊还证知自己在其间的姓名、族属、住处、饮食、接受过的快乐和寿命长短等事情。同时,世尊也如实知见一个生命终结时,出生到另外场所,和生死流转的反覆详情。
“天眼通”是指某种能够预知众生未来命运变化的智慧。据说世尊曾在中夜的时候证得这种通力。
根据《过去现在因果经》的记述,世尊到了中夜,靠天眼通观察世间的情状。他发现芸芸众生在未来世,会依据自身的善恶行为(业),一面承受苦乐的果报,一面轮回,而这些现象好像清清楚楚反映在明镜上。另在《佛本行集经》里,也明白指示未来的五道(六道):“地狱的众生,受尽极端苦楚,如果投生畜生,会遭到弱肉强食,如果跌入饿鬼界,也会常常受到饥饿之苦。纵使出生人间,也不易谋财,如果出生天界,不久果报来到也会难逃五衰。”
再说世尊到了后夜时候,在无明里找寻六道轮回的业苦根据,一面观照十二因缘,一面断破无明,而后证得了“漏尽通”。
断破无明,不外接受法性光明的照耀。世尊终于觉知了历经三世、编织生死流转的那套根本大法,从此才放射佛陀伟大的生命光辉。
佛教医学的基础,完全建立在世尊这种生死观上。因此,佛教医学伦理也立足在生命的根本法上,而医生必须注意人的永恒生命。这项要求无疑成了当医生的起码条件。现代医生也不能忽视这种条件,若要以人类的真正医生。以及慈悲医生来做自我期许,尤其不能忽视世尊的生死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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